晨光微熹,林家山寨炊烟袅袅。
春织一身利落短打,腰间系着一柄小巧匕首,背上的行囊不大,却装满了她亲手缝制的干粮、药粉与几样随身厨具——铁锅、木铲、盐罐,一样不落。
这些都是她在风雨欲来的路上最信任的老伙伴。
“阿春。”霍砚牵着两匹健壮黑马站在寨门前,语气低沉,“人都安排妥了?”
春织点头,回眸望了一眼那熟悉又陌生的寨门。
如今林家山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风雨飘摇的小户人家,而是方圆百里最有声望的村落之一。
她一手扶持起来的妇人们已经开始接管家中账目与田产,孩子们也被送进了村学读书。
可越是安稳,她越不能放松警惕。
“族长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她轻声道,“山寨防务交给他暂管,但我留了份《山寨应急手册》在他手上,从夜间巡逻到火源管理,事无巨细都写得明白。”
霍砚眉头微挑:“你连‘灶台起火如何扑救’都写了?”
“那是自然。”春织一笑,“灶台是家之根本,一旦出事,比贼还可怕。”
说话间,祠堂方向传来脚步声。
林宗仁缓步走来,一身素袍,神情肃穆。
他手中提着一只青布包袱,递给春织时语气郑重:“这是你养父当年在军营中带回来的东西,我一直替他保管至今。如今你既要去北境,或许能派上用场。”
春织接过,入手沉重,布料之下隐约可见一角金属光泽。
她没拆开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族长。”
林宗仁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忽然开口:“你们既是林家之人,也代表林家之志。莫要丢了林家的脸。”
他顿了顿,又从袖中取出一只小锦囊,塞进春织掌心。
“里面有三枚令牌,是我年轻时结识的几位地方乡绅所赠。若遇危难,可凭此求援。”
春织心头一热,正要谢过,林宗仁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嘱咐:
“保重。”
霍砚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你准备好了吗?”
春织回头,阳光洒落在她脸上,映出一抹坚定的笑意。
“我这一生,一直在等这一天。”
两人翻身上马,山寨众人站在寨门口,默默相送。
李崇文扶着拐杖站在最前方,眼中满是欣慰。
风起,尘扬。
两骑渐行渐远,消失在通往北境的山道尽头。
一路向北,山路崎岖,草木丛生。
霍砚亲自选定的小路避开官道,绕过几个流寇常出没的村落,虽多绕了十几里路,但安全系数大大提升。
他提前派出的探子昨夜回报,说沿途未见异常,但霍砚依旧保持高度警觉。
他一边策马前行,一边低声对春织道:“我们最多再有三天就能走出这片山林,到了平原地带再换乘快马。”
春织点头,将斗篷拉紧了些:“你选的这条路虽然偏,但还算好走。只是……”
话音未落,忽听得头顶树枝一阵轻微晃动。
霍砚眼神一冷,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有人跟了我们一段。”他低声道,“至少三人,轻功不错。”
春织微微皱眉,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
她没有慌乱,反而冷静地观察四周地形:左侧是一片陡峭岩壁,右侧则是密林深处,前方便是一段狭窄的山道。
“前面那块岩石下有个转弯口。”她低声提醒,“如果他们打算动手,应该就在那里。”
霍砚点头,握紧缰绳,缓缓策马前进。
转过弯口时,果然风起云涌。
一道黑影猛然从树梢跃下,寒光一闪,直取霍砚后颈!
霍砚反应极快,反手拔刀格挡,金属碰撞声清脆响亮,震得人耳膜发麻。
与此同时,另一侧林中嗖地射出两支冷箭,直奔春织面门!
她身形一侧,动作干净利落,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抽出随身铁锅,迎面一挡!
箭矢撞上铁锅,发出“铛”的一声闷响,弹飞而去!
霍砚趁机翻身下马,挥刀逼退袭来的刺客。
三人衣着皆为黑色劲装,蒙面,身手矫健,显然不是普通匪徒。
“你没事吧?”霍砚边战边问。
“没事。”春织喘了口气,眼神却越发清明,“这些人的武功……像是军中训练出来的。”
霍砚脸色一沉:“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就在这时,第三名刺客突地从侧面逼近,一刀横扫而来!
春织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将铁锅猛地一抛,借着锅底反光刺入对方眼睛!
那人一时睁不开眼,攻势稍滞,霍砚趁机一脚踢飞其兵刃,顺势将其制服。
剩下的两人见势不妙,迅速抽身撤退,眨眼间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风停,林静。
只剩下马蹄踏在落叶上的轻响。
霍砚收刀入鞘,回头看向春织,只见她正低头检查那只被箭矢擦出一道痕迹的铁锅,神情复杂。
“没想到这口锅还能救命。”她低声自语,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不过……看来我们还没出山,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霍砚望着远处的密林,眼神如炬。
“这条北行之路,恐怕不会太平。”
春织抬头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那就让他们看看,一个厨娘和一个猎户,也能走出一条血路。”山道上风声未歇,霍砚收刀回身,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刺客。
一人已被制住,另两人逃得无影无踪。
春织站在原地,手仍握着那口救命的铁锅,掌心微微冒汗。
她缓了口气,四下张望一眼,眉头微蹙。
“这些人,不是山贼。”
霍砚点头,神色凝重,“动作利落,配合默契,训练有素。”
春织将铁锅轻轻放下,从行囊中取出一小包辣椒粉,撒入风中。
果然,几息之后,藏在林中的敌人开始咳嗽、揉眼,身形暴露。
“他们还藏着!”她低声提醒。
话音刚落,三名黑衣人果然忍无可忍,破林而出,试图突围。
霍砚早已等候多时,刀光一闪,三人瞬间倒下两人,只剩一名重伤者瘫倒在地,口中鲜血直流。
战斗结束,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辛辣混杂的气息。
霍砚快步走到俘虏身边,一手拎起他的衣襟,冷冷开口:“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咬牙不语,眼神却满是怨毒。
霍砚不再废话,迅速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一块金质徽牌被他从内襟中抽出——上面赫然刻着“兵部巡边司”五个字。
春织见状,瞳孔一缩。
“兵部?”她声音轻如蚊呐,“这是朝廷的人?”
霍砚沉声道:“兵部巡边司,是昭王手下最精锐的暗探部队之一。但……这牌子做不得假,说明这次出手的,不是江湖杀手,而是官家的手。”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山。”
春织心头一震,望着远方乌云密布的天际,喃喃道:“我以为我们只是去北境查访旧案……原来,已经牵动了朝堂上的那些人。”
霍砚将徽牌收入怀中,低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受伤了吗?”
春织摇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神情恢复冷静。
“我没事。只是……看来这条路,比预想中更难走。”
两人迅速整理现场,将尸体拖入林中掩埋,并清理掉血迹与痕迹。
临走前,春织回头看了眼那块曾救她性命的岩石。
她忽然想到什么,从包袱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将其中剩余的辣椒粉倒在附近草丛与树根处。
“若他们还有援兵追来,至少能拖延些时间。”
霍砚”
春织笑了笑,没有应声。
一行人重新上马,继续北行。
山路渐窄,风势骤强,天色越发阴沉。
远处雷声隐隐滚动,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就在二人即将翻过最后一座山头时,前方突现一处岔路口。
左侧通往一条荒僻小径,右侧则是隐约可见的官道轮廓。
霍砚勒马停步,皱眉看向春织:“你怎么看?”
春织眯眼远眺,只见右路方向隐约有炊烟升起,像是驿站所在。
“我想,我们该找个地方歇一歇。”她缓缓开口,眼神却透出几分深意,“顺便,查一查这些人的真正来历。”
霍砚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
两骑调转方向,朝着右侧蜿蜒而去。
身后,乌云压顶,雷声滚滚,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