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眼睛不舒服啊？吃完饭赶紧去躺着休息一会，我觉得你昨晚肯定没睡好。”
李荃首先稍微关心了一下她爸，不管是语气还是脸上担忧的小眼神，都很是真诚。
关心完老爸，紧接着表达自己的态度，“我要读书的，一个家里总不能有俩文盲吧。”
说着，眼神暗搓搓的看了一眼唐翠芬，又赶紧飘回了自己碗里，埋头吃了一口饭。
文盲这两个字在家里除了唐翠芬本人，其他人基本都是没资格说的，不然就是在戳唐翠芬的肺管子，就像现在。
“老天爷啊！你怎么不降下一道雷来劈死我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闺女这么挖苦我，我这一辈子真的不值得啊！”
又是熟悉的动静，李奎首先给了李荃一个‘看你干的好事’的眼神，然后认命的拉起就要往地上坐的唐翠芬。
“你知道咱们闺女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一共四个孩子，就数老三最孝顺，你心里最清楚，你这闹一场岂不是让咱闺女心里不好过吗？”
有人说好话递台阶，唐翠芬心里好过了些，正准备顺着台阶下来，抬看就看到饭桌上两个缺心眼的娃筷子翻飞。
唐翠芬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去，双手直拍大腿，哭天喊地。
“我的命咋这么苦啊！四个孩子，一个都不听话。”
李奎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又要开始念她的老台词了。
“大的就不说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就下了乡。老二也不听话，她嫁的那个人我都懒得说。最可恶的还是老三，平时装的乖巧，关键时候又来戳我的心。还有老四，哎哟我的命苦啊～”
唐翠芬说到关键处还抹了把眼泪，“文盲！你妈是文盲丢你人了还是让你看不惯了，你就算说破天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嫌弃你妈？我看你的孝心被狗吃了。”
李奎蹲在她跟前无奈极了，戏台搭完就得让她唱完才能消停。
“姐，你要不去哄哄妈？”李明有点坐立难安，饭都吃的不香了。
她姐对读书的执着，他是不懂的，妈说不读就不读呗。
反正在学校也学不到什么东西，有这时间还不如去街上溜达几圈，找个学徒的工作先干着。
虽然难找，但也得找啊。
不然还得下乡，他大哥今年过年从乡下回来的模样，看着都让人害怕。
李明想起大哥李旭回来的模样，浑身一抖。
“没事，妈哭一会就好了。不然，小弟你去哄哄？”
“那算了，我怕妈念叨。”
“我也怕。”
两人悄咪咪嘀咕，谁也不想过去惹唐翠芬白眼。
那边，唐翠芬的戏都快唱完了，戏台子都快唱塌了，也不见李荃过去哄她，唐翠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个老三，是越大越不像话了。以前看到她这样，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她眼珠子都快哭出来了，还只顾着吃。
一定都是读书读的！
“老三！你就看着你妈这样，一点也不管是吗？真是白养了，一群白眼狼。”
唐翠芬还等着李荃过来哄她，李奎倒是愿意哄，但这个老头子能管什么事！唐翠芬冷静的想。
将来养老还是要靠儿女的，李奎这个老头子，本来就比她大个十岁，长得又显老，一看就活不过她。
而她的这四个儿女，老大老二是不用想了，白眼狼中的白眼狼。
还在身边的这两个小的，她冷眼看着也只有老三心里有她这个妈，现在倒好，也在学校学坏了！现在还敢在家里说她是文盲！
“管啊，怎么不管，那妈你起来啊。”听到唐翠芬点名喊她，李荃终于劝了一句。
“我不起来，地上凉快！”
李荃开始劝她，唐翠芬傲娇一仰脖，端了起来。搁往常，她得李荃再三央求，她才会起来，然后再说几句教训的话，老三再低头认个错，这个事就过去了。
唐翠芬已经想好了，这次她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老三，实在太不像话了！
“那好吧，妈。地上凉快你就在地上待着，就是地上凉，您注意点别感冒了，感冒药也挺贵的。”
李荃单纯的点点头，像是真信了，脸上满是对唐翠芬的担心，紧跟着一抹嘴推开门出去了。
“爸妈，小弟，我先回学校了，你们慢慢吃啊～”
人走了，只留下一句话久久不散。
还梗着脖子的唐翠芬回过神来一脸的不敢置信，还有一丝小崩溃。
“她就这么走了？我说地上凉快，她问都不多问一句就走了？”
“感冒药还比不上她妈重要？她什么意思啊！”
不然呢？
李明也吃完了饭，一抹嘴站了起来，心里默默回应她一句。照他看来，他妈就是没事找事，就算感冒也是自找的。
几十岁的人了，一点也不稳重。没看大哥和二姐都被他妈折磨得不敢回家吗，整天找事，谁扛得住啊。
“爸妈，我也回学校了。”李明丢下一句话，快速溜了。
“这老三，还有老四，他们……他们！”唐翠芬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大开着的门，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李奎还保持着原状，蹲在她跟前摇摇头。
要他说，有台阶就赶紧下，搞得现在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两个孩子出门了，被折腾的就只有他了。
“李奎！你看你的几个孩子，都不是好玩意！你们老李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唐翠芬是做了什么孽，摊上你们这一大家子。”
戏台子被拆了，唐翠芬直接坐在地上踹人，李奎没想到她这么生气，被踹了一个屁股蹲。
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既然哄不好，那就别哄了，他还得回厂里上班。
“那你坐着吧，坐一会就起来，别真感冒了。”
“是是是，感冒药贵，我吃不起。”唐翠芬扭过头不看他。
得，他还是赶紧去上班吧，这个家里不宜久待。
门被哐当一声带上，整个家只剩下唐翠芬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表面上平静，实际上心里已经崩溃有一会了。
其他人对她什么态度，她心里都有数。她这辈子生了四个孩子，只有老三最心疼她，就算平时有矛盾，也是老三首先低头。
怎么今天，老三今天也不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