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像一根刺，在他心里扎了一年。
他不服。
那些毒贩，哪一个不是罪该万死？他杀他们，有错吗？
陆震霆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没有立刻回答。
茶香袅袅，在两人之间升腾。
过了许久，陆震霆才放下茶杯，缓缓开口：“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林峰皱起了眉。
“说你杀戮过重，没有错。”陆震霆看着他，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最后那次任务，那个毒贩头子已经投降了，按照纪律，你应该抓活的。但你，一枪崩了他。”
“他不该死吗？”林峰反问，情绪有些激动，“我们有多少兄弟，多少卧底警察，死在他们这帮人渣手里！他跪地求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他害死的人？”
“他该死。”陆震霆的回答，出乎林峰的意料，“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那你为什么……”
“但你不该杀他。”陆震霆打断了他，“至少，不该在那个时候，以那种方式杀他。”
“林峰，你抬头看看我。”
林峰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了陆震霆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
“你告诉我，你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林峰愣住了。
他在想什么？
他想起了那个被毒贩折磨致死的卧底同志，想起了他临死前那双不甘的眼睛。
他想起了那些被毒品毁掉的家庭，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必须杀了他。
“你想的不是任务，不是纪律，不是国家。”陆震霆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林峰的内心，“你想的，是复仇。”
“林峰，我问你，在那之前的一年里，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在杀戮的时候，你的内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陆震霆的问题，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林峰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陆震霆说的，全都是事实。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亲手带出来的，最优秀的兵，就这么废掉。”陆震霆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痛心，“所以，我必须让你离开那个环境。让你停下来，冷静一下。”
“‘杀戮过重’，那四个字，既是给上面那些人的交代，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如果再让你待下去，你迟早会出大事。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
原来是这样……
林峰的心里，那块压了一年的巨石，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原来，他不是被抛弃了。
他是在被保护。
“那……我当交警，被辞退，也是……”林峰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我安排的。”陆震霆承认得很干脆。
林峰彻底懵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看看，脱离了部队，脱离了杀戮，你，林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陆震霆看着他，“我让你去当交警，是想让你接触最真实的社会，看看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
“那个官二代，是我扔给你的一块试金石。我想看看，面对权贵和不公，你是会选择同流合污，还是会坚守你心里的那份正义。”
“你拷上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还是你，你骨子里的东西，没变。”
“你被辞退，拿着那笔钱去全国流浪，我也在看。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就此沉沦，或者，你会不会用你的能力，去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
“你没有。你宁愿去火葬场抬尸体，也没有动用你的身手去赚黑心钱。这很好。”
“直到，刘雨菲她们意外出事。”
陆震霆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这是我给你出的，最后一道考题。”
“我给了你所有的便利，老鬼的情报，边境的路线，军火的支援。我想看看，当你拥有了不受约束的力量时，你会做什么。”
“你是会只救出那两个女孩，还是会……”
“你会不会，把整个KK园区，连根拔起。”
林峰的心，狂跳不止。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他的一举一动，他所有的心思，都被这个男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感觉自己赤裸裸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你……你就不怕我失控吗？”林峰的声音有些嘶哑。
“怕。”陆震霆点点头，“但我更相信我的兵。”
“你在KK园区，先是引发暴动，让那些无辜的‘猪仔’有机会逃跑。在进攻办公楼的时候，你只是杀了那些武装分子。你在皇家永利KtV，杀了豹哥和他所有的打手，却没有动那些同样有罪的前台和公主。”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的心里，有一杆秤。你知道谁该死，谁罪不至死。”
“你虽然杀了很多人，但你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疯子。你找到了你的底线，你的原则。”
“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陆震霆说着，站起身，重新走到窗边。
“林峰，你这样的利刃，不应该在刀鞘里锈迹斑斑。国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
“但你不能再以军人的身份出现。”
“所以，我为你，为像你一样的这些人，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舞台。”
他转过身，看着林峰，眼中闪烁着一种锐利的光芒。
“裁决之眼。”
“一个不存在于任何官方名录里的影子部门。它的唯一任务，就是处理那些，我们想处理，但又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摆在明面上处理的，人，和事。”
“在这里，你不用考虑国际法，不用考虑外交影响，不用考虑所谓的程序正义。”
陆震霆的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在这里，没有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