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洞口的瞬间,外界的光线与声响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只剩下手中火球挣扎般跳动所发出的“噗噗”轻响,以及自己那被放大了数倍、在逼仄空间内回荡的心跳与呼吸声。一股混合着千年尘封土腥、岩石凉意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的冷风,如同潜藏已久的幽灵,缠绕上来,瞬间浸透了李松单薄的衣衫,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稳住心神,没有立刻深入,而是就着火光,仔细打量起置身之处。这是一条明显由人工开凿而成的甬道,高约一丈,宽可容两人并行,顶部呈拱形,壁面粗糙,布满了凿痕,岁月在其上留下了深沉的暗色水渍与斑驳的苔藓。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积着一层薄薄的浮尘,每踏出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扬起细微的、带着陈腐气味的尘雾。
甬道笔直地向前延伸,不过十余丈后,便没入火光照耀不到的浓稠黑暗里,仿佛通往幽冥。除了身后那点来自洞口的、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天光,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与他手中这团摇曳的、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火焰。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本能的、对黑暗与未知的恐惧,将照明火球举高了些,开始小心翼翼地前行。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中显得格外突兀,“嗒…嗒…嗒…”,如同敲打在空旷殿堂里的孤寂鼓点。
前行了约莫二三十丈,意料之中的情况出现了——第一个岔路口。主通道依旧向前,但在右侧石壁上,却多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侧向洞口,里面深邃不知通向何方。
李松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他走到岔路口,仔细对比两个洞口。主通道的开凿痕迹更为规整,地面磨损也似乎更明显,像是曾被频繁使用;而那个侧向的洞口则显得狭小粗糙许多,边缘甚至有些犬牙交错。他蹲下身,观察地面的积尘,主通道的浮尘相对均匀,而侧向洞口前的积尘则似乎更厚,且看不到任何新鲜的痕迹。
“走主道。”他很快做出了判断。在这种未知的遗迹中,跟随明显是“主路”的通道,通常是最稳妥的选择,即便不是通往核心区域,至少也能避免陷入某些绝境或触发冷僻的机关。
他选择了继续沿主通道前行。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越往里走,岔路便越多。有时是左右分叉,有时甚至会出现三岔路口,还有的通道向上或向下倾斜,如同通往不同的楼层。整个遗迹内部,俨然就是一座庞大的地下迷宫!
李松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每到一个岔路口,都会停下来,仔细观察通道的规整程度、地面的痕迹、空气的流动(有些死胡同空气滞涩沉闷),甚至用手触摸岩壁,感受其潮湿程度与温度差异,试图找出最可能是“主路”的通道。
他如同一个谨慎的猎手,在迷宫中艰难地跋涉。精神高度集中,神识如同触角般尽可能地向通道前方延伸,感知着任何一丝异常的灵力波动或危险气息。同时,他还要分心维持照明火球,这对他的灵力消耗是个不小的负担。
通道内并非一成不变。他经过了一些较为开阔的、如同小厅堂般的空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坍塌的石台或腐朽的木料残骸,似乎在很久以前存放过什么东西。他还看到了一些壁龛,里面原本可能供奉着雕像或灯盏,如今也已空空如也,只剩下空荡的凹槽和厚厚的蛛网。
在一些角落,他发现了散落的白骨!有些是野兽的,骨骼细小;但也有一些,明显是属于人类的!那些骸骨姿态扭曲,有的肋骨断裂,有的头骨破碎,静静地躺在尘埃中,不知已过去了多少岁月,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危险。
每一次看到这些白骨,李松的心都会猛地一紧,后背发凉。他更加谨慎,脚步放得更轻,几乎是踮着脚尖在移动,生怕惊动了什么沉睡的存在,或者触发了什么致命的禁制。
有几次,他感觉脚下踩到了某块略微松动的石板,都会惊得立刻僵住,浑身冷汗直冒,等待半晌,确认没有弩箭、落石或者毒烟出现,才敢继续前进。还有一次,他路过一个侧向的洞口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吓得他立刻熄灭火球,紧贴岩壁,屏住呼吸,直到那声音远去,确认只是一群栖息在洞内的盲鼠,才敢重新点燃火球,心有余悸地离开。
黑暗、寂静、迷宫、白骨、未知的声响……种种因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心理压力,不断考验着他的意志。孤独感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他多么希望此时能有一个同伴,哪怕只是互相壮胆也好。
但他只有自己。
他只能依靠自己那点可怜的修为、粗浅的见识,以及一份不肯轻易放弃的执拗,在这迷宫中艰难地摸索。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转过了多少个弯,走过了多少个岔路口。灵力在持续消耗,精神也越来越疲惫。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选择进入这里,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那微弱的宝光,或许根本就是个诱饵,或者早已被前人取走,自己只是在徒劳地冒险。
就在他心生退意,考虑是否要沿路留下标记,尝试原路返回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前方的通道似乎到了尽头,隐约传来与之前迥异的、更为开阔的空间感。而且,一直萦绕在鼻尖的那股陈腐气息中,似乎混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听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并非来自盲鼠或其他小兽的声音从尽头传来。那声音很模糊,像是……呜咽?还是某种压抑的低吼?
李松的心脏骤然缩紧!他立刻将照明火球的光芒压制到最低,只维持着豆大的一点微光,足以勉强看清脚下。他像一道影子般,紧贴着潮湿冰冷的岩壁,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通道尽头那片未知的黑暗,挪了过去。
是掉头离开,保全自身?
还是上前一探,直面可能的危险与……机遇?
在这迷宫般的通道尽头,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