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点-γ,高级静修室。
凌星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周身并无耀眼光华,只有一层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环境的混沌色薄雾缓缓流转。这薄雾并非实体,而是他新生“混沌归元”道韵的外在显化——经历了意识混沌中的破而后立,他的力量核心已经从“调和矛盾”的“混沌调和”,升华为了更能触及规则本质的“混沌归元”。
“归元”,并非简单的回归原始,而是指代一种能够包容、解析、并初步“定义”混沌,从而在混沌中“开辟”有序可能、在有序中“容纳”混沌变数的更高层次境界。若说“调和”是矛盾的缓冲剂与黏合剂,那么“归元”便是孕育矛盾的土壤与熔炉。
此刻,凌星正在尝试一项极为精细的操作——将一枚新凝聚的“归元之种”,不是作为武器引爆,而是作为一枚“规则探针”,小心翼翼地渗透进节点-γ内部那高度秩序化、但与外界“涡核裂隙”又存在微妙能量交换的“壁垒接口”之中。
他想验证两件事:其一,新生道韵对极端秩序环境的适应与解析能力;其二,能否通过这种方式,更加隐蔽且深入地感知外界“规则循环脉络”的细微变化,为不久后的返程“跳转”积累经验。
意识跟随着“归元之种”,如同最灵巧的微雕师,在由无数精密银白符文构成的秩序壁垒结构间隙中穿行。种子的波动被刻意压制到与壁垒自身的规则涟漪近乎同步,加上曦从外部信息层面提供的掩护和路径优化,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凌星“看”到了壁垒内部那严丝合缝、逻辑自洽到令人惊叹的规则网络,每一道符文都承载着特定的“秩序指令”,共同构成了节点-γ赖以存在的根基。这种秩序与星痕遗迹那种充满生命韵律的“星灵秩序”不同,更偏向于绝对理性与功能至上,但也正因如此,其结构更加稳定、高效。
在穿过大约三分之二的壁垒厚度,即将抵达与外界“裂隙”能量交换的“缓冲区”时,凌星操控“归元之种”的速度放慢到了极致。
这里的规则结构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模糊”与“交融”。内部的绝对秩序,与外部的绝对混乱,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动态的、不断相互抵消又相互渗透的“边缘地带”。
凌星的目标,就是让“归元之种”短暂地“沉浸”入这个地带,感受两种极端规则力量碰撞、消磨、转化的全过程。
就在种子即将触及那“边缘地带”核心的刹那——
异变突生!
并非是触发了什么警报或防御机制,而是凌星通过“归元之种”,猛地捕捉到了一缕……从外界“涡核裂隙”更深处传来的、极其隐晦、却让他神魂都为之颤栗的“脉动”!
那“脉动”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仿佛是整个“规则循环脉络”体系的一次轻微“痉挛”,又像是某个沉睡在无尽混沌深处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心脏”,极其缓慢地……搏动了一下!
仅仅是一下,传递过来的“信息”却庞杂混乱到了极致,其中混杂着古老星辰的破碎回响、逻辑崩溃的尖锐嘶鸣、以及一种……凌星只在星煌玉佩那转瞬即逝的感应中,才隐约触摸到一丝的、难以言喻的“源初”气息!
更让凌星心神剧震的是,这缕脉动传来的方向,与天平评估官之前提到的、疑似与“源初星图”相关的“规则奇点”区域,在感知中竟隐隐重合!
难道……那片区域,真的发生了什么?那“源初星图”,或者与之相关的什么东西,正在变得更加“活跃”?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凌星心神瞬间失守,“归元之种”的操控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偏差,波动频率与壁垒“边缘地带”的规则摩擦产生了刹那的不谐!
嗡!
虽然偏差极小,且被曦立刻以信息干扰进行补救,但节点-γ那高度敏感的监控系统依旧捕捉到了这微不足道的异常!
静修室内,柔和的警示灯光轻轻闪烁了一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静修室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冷静队长的声音:“凌星,检测到你的静修室有微弱的规则扰动外溢,请立刻终止深度修炼,进行检查。”
凌星立刻收回“归元之种”,平复翻腾的气血和心绪,起身开门。
门外,冷静队长带着一名技术人员,看到凌星并无异样,微微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带着审视:“刚才的扰动很轻微,但性质特殊,不像是常规修炼波动。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在尝试新掌握的力量与壁垒环境进行适应性共鸣,一时不慎,控制上出了点小差错。”凌星面不改色地解释道,这也不算完全说谎。
冷静队长盯着他看了两秒,点了点头:“下次进行这类高风险尝试,请提前报备或在专门的测试场进行。节点的防御体系很精密,任何计划外的扰动都可能影响整体稳定。”
“明白,下次一定注意。”凌星从善如流。
待冷静队长和技术人员离开,凌星关上门,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刚才那缕脉动太过惊人,而且似乎只有他的“归元之种”在那种特殊状态下才能捕捉到,连节点-γ的监控系统都未曾察觉其源头。
他立刻通过加密通讯,联系了星瞳、影刃和曦,简略说明了情况(屏蔽了关于“源初星图”的具体猜测,只说是感知到“涡核裂隙”深处有异常强大的规则脉动,可能与高危存在有关)。
“我们需要加快准备了。”凌星最后说道,“不管那片区域发生了什么,都意味着外界的局势可能正在加速变化。我们必须尽快返回联盟。”
……
就在凌星于节点-γ因意外发现而心生紧迫之时——
星辰联盟,问道星,中央议政大殿。
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玄冰。
大殿之上,林风道主高居主位,虽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渊渟岳峙般的气度,自然而然成为了整个大殿的中心与支柱。下方,周明月、星瞳(分身)、铁疤、零的投影、玄重大长老,以及各核心文明种族的议长或代表,济济一堂,但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大殿中央,悬浮着一道由纯粹光影构成、身披华丽银白圣袍、头戴高冠、面容模糊而威严的身影。正是“秩序联邦”派来的特使——一位“净化枢机”。
“林风道主,以及星辰联盟的各位执政者。”净化枢机的声音通过特殊装置,转化为清晰而冰冷的通用语,在大殿中回荡,“吾乃‘秩序联邦’第七净化庭所属,枢机使‘赫利俄斯’。奉‘至高秩序理事会’及‘天国降临’计划总执行官之命,向尔等传达最终决议。”
他微微抬手,一道由无数流动的银色符文构成的卷轴虚影在大殿中央展开,上面的文字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经观测与裁定,星辰联盟及其所辖文明,其发展模式、社会结构、力量体系,存在大量不符合‘绝对秩序模型-天国版’之‘混沌变量’与‘低效冗余’。此类‘变量’已对周边宇宙扇区的规则稳定与秩序纯洁性构成潜在污染与威胁。”
“为践行‘天国降临’之神圣使命,净化混沌,播撒真序,现依据《泛宇宙秩序净化基本法》及‘逻辑高维层’相关授权,对星辰联盟发布最终通牒——”
“第一条:星辰联盟须在三十个标准宇宙日内,全面接受‘秩序框架’改造。包括但不限于:政权结构改组为符合‘绝对秩序模型’的层级管理制度;主要力量体系(修真、科技、异能等)进行标准化、去风险化改造,剔除一切不可控‘变量’与‘混沌倾向’技术;社会文化进行统一净化,消除‘自由意志’过度膨胀带来的不确定性。”
“第二条:联盟核心成员,尤其是道主林风及‘变量’特征显着者(名单附后),须在时限内前往指定‘秩序圣所’,接受‘秩序之种’植入与全面‘逻辑校准’,以确保其存在符合新秩序要求。”
“第三条:开放联盟全境所有星域,供‘秩序联邦’派遣的‘净化先遣军’与‘秩序架构师’进驻,监督并协助改造进程。”
“第四条:逾期未完成或抗拒改造者,‘秩序联邦’将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包括但不限于‘逻辑封锁’、‘规则格式化’乃至‘物理净化’,以强制执行‘天国秩序’,消除污染源。”
“此通牒自送达之时生效。三十日后,若未见到令吾等满意的进展,‘净化之焰’将燃尽一切混沌与忤逆。愿秩序的光辉,指引迷途者。”
卷轴虚影读完,化作点点银光消散。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怒火在无声蔓延。
这哪里是什么通牒?这分明是一份毫不掩饰的吞并宣言、文化灭绝令与人格抹杀书!
“荒谬!”铁疤第一个忍不住,霍然起身,古巫战纹在体表隐隐浮现,声音如同闷雷,“什么狗屁‘绝对秩序’!想把我们都变成提线木偶?做梦!”
周明月眼中寒光凛冽,手按剑柄,虽未言语,但周身散发的冰冷剑意已表明态度。
星瞳的分身眉头紧锁,眼中星光急促闪烁,显然在快速分析着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与威胁程度。
零的投影数据流狂闪,快速计算着对方提出的“改造”内容可能带来的毁灭性后果,以及联盟的抵抗胜率。
玄重大长老与其他文明代表,则个个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愤怒与不屈的火焰。
林风缓缓抬起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他的目光平静地看向那道光影特使“赫利俄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赫利俄斯特使,贵方的‘通牒’,本座已知悉。”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星辰联盟,立盟之本,在于包容并蓄,在于万族共生,在于文明之火的自由传承与衍化。我等追求秩序,然秩序非僵化之教条,非剥夺意志之枷锁,乃是在尊重差异、守护底线之前提下,谋求共同发展与长治久安之‘和谐秩序’。”
“贵方所谓‘绝对秩序’,以单一模板框定万界,以强制手段泯灭个性,以‘净化’之名行侵略之实。此等‘秩序’,非但非我等所求,更是对生命多样性、文明创造力之根本否定,是对宇宙自然衍化法则之粗暴干涉。”
林风站起身,道主威仪自然流露,整个大殿的规则仿佛都随着他的意志而微微共鸣:
“故,对于贵方通牒之全部条款——”
“星辰联盟,上下同心——”
“一概拒绝!”
最后四字,斩钉截铁,如同金石交击,回荡在大殿之中,也敲击在每一位联盟成员的心头!
“好!!”
“道主说得对!!”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短暂的沉寂后,大殿中爆发出压抑许久的怒吼与赞同声!
光影特使“赫利俄斯”似乎对林风的回答并不意外,那模糊的面容上甚至露出一丝冰冷的、仿佛早已料定的“笑容”。
“冥顽不灵,愚不可及。”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更加深沉的寒意,“你们根本不明白,‘天国降临’是何等伟大而必然的进程,也不明白抗拒‘真序’,将面临何等彻底的湮灭。”
他的光影开始缓缓变淡,似乎准备离去,但最后的话语却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中:
“三十日。这是最后期限,也是尔等文明最后存续的时间。”
“届时,‘净化先遣军’将兵临城下。‘逻辑圣堂’的盟友,也将对尔等境内的‘高危变量’进行同步清除。”
“珍惜这最后的‘混沌时光’吧,可怜的虫子们。”
光影彻底消散,只留下那充满蔑视与威胁的余音,在大殿中萦绕不去。
大殿内,气氛更加凝重,但一种同仇敌忾、背水一战的决绝气势,也开始悄然升腾。
“道主!”周明月上前一步,躬身请命,“联邦亡我之心不死,战事已不可避免!请下令,全面启动战争机制!‘虚空长城’防线,随时可战!”
“战!”铁疤低吼,声震屋瓦。
“战!”各文明代表齐声应和。
林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战,已无可避免。但此战,绝非意气之争。‘秩序联邦’实力雄厚,‘逻辑圣堂’更非易与之辈。我等需以智谋,以团结,以必死之决心,搏一线生机。”
“传我道主令——”
“一、联盟全域,即刻进入‘血色黎明’最高战争状态。所有资源,优先保障战备。所有非必要生产活动,逐步转向军工与防御。”
“二、‘虚空长城’二期防线,全面激活。各防区指挥官就位,密切监控联邦疆域动向,尤其注意其‘净化先遣军’集结迹象。”
“三、启动‘火种计划’。遴选各文明核心知识、技术、血脉传承者,以及有潜力的新生代,向预设的多个隐秘‘庇护所’及友好异宇宙(如绿泽宇宙)进行分散转移,务必保存文明火种不绝。”
“四、成立‘战时联合指挥部’,由我任总指挥,周明月、玄重、零……及各主要文明军事领袖任成员,统筹一切作战事宜。”
“五、加强内卫,谨防联邦间谍渗透破坏,尤其是针对‘变量’名单上人员的刺杀或绑架行动。”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展现出林风作为联盟领袖的果决与周全。
众人凛然应命,各自领命而去,大殿中很快只剩下林风、周明月、星瞳分身、零等寥寥数人。
“道主,”星瞳分身担忧道,“凌星他们……”
“他们正在归途。”林风望向虚空,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我有预感,他们带回来的,或许不仅仅是知识……明月,你亲自负责接应事宜,一旦收到他们从‘秩序维护者’网络传回的信号,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他们安全返回核心星域。”
“是!”周明月郑重领命。
“零,”林风看向光影,“全力分析‘秩序联邦’的‘绝对秩序模型’与‘天国降临’计划所有已知信息,寻找其可能的逻辑弱点或技术漏洞。同时,加强对宇宙‘法则杂音’及凌星印记特殊波动的监控,我有预感,这场危机背后,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阴影。”
零的光影微微波动:“明白。已调动全联盟97%的可用算力进行分析。另,关于凌星印记波动……在其异常悸动后,本宇宙‘法则杂音’平均强度上升了0.03%,且在‘源初之涡’方向检测到三次微弱的、无法解析的规则涟漪。相关性分析进行中。”
林风默然片刻,挥手道:“都去准备吧。”
众人退去,大殿中只剩下林风一人。他缓步走到巨大的观星窗前,凝视着窗外璀璨而宁静的星河。
三十日……
“秩序联邦”……“逻辑圣堂”……
还有那冥冥中,仿佛被凌星那缕悸动所牵动的、更加古老而未知的变数……
“山雨欲来啊……”林风轻声叹息,但眼神却愈发锐利坚定。
他掌心,那属于凌星的星辰印记,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脉动,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与他的道心,产生了某种无声的共鸣。
“快些回来吧,徒儿……”
“这片星空,需要每一份不屈的力量……”
而此刻,在遥远的“节点-γ”,正准备踏上归途的凌星,胸前的星煌玉佩,也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阵短暂而急促的温热……
仿佛在回应着家乡师尊的呼唤,也仿佛……在预警着某种更加迫近的、席卷诸天的风暴。
危机,已然全面迫近。
联盟的命运,星海的未来,都将在这接下来的三十个日夜中,迎来最终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