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扭曲的晕眩感与肉身被撕扯的痛楚再次袭来,但远比穿行于狂暴乱流时轻微。李长青紧守灵台,星辰道胎自然流转星辉,将大部分空间压力化解于无形。肩头的瑶光星灵亦散发清辉,稳定着周遭紊乱的空间波动。
短暂的黑暗与混乱之后,前方骤然亮起熟悉的、属于正常世界的光线!
“噗!”
仿佛穿透了一层水膜,周身压力一轻,新鲜(尽管夹杂着尘土与血腥气)的空气涌入肺叶,脚下传来了坚实大地的触感。
他成功了!从那绝地的虚空坟场,成功跃迁而回!
然而,尚未等他看清周遭环境,震天的喊杀声、灵力碰撞的轰鸣、以及兵刃撕裂肉体的闷响,便如同潮水般涌入耳中!
浓烈的血腥气与混乱的煞气扑面而来!
李长青瞳孔微缩,瞬间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阴影的磐石,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他出现的地方,似乎是一处刚刚经历惨烈厮杀的战场的边缘。脚下是浸染了暗红血液的泥泞土地,四周散落着残破的兵甲与死不瞑目的尸体,有人类修士,也有许多形态怪异、散发着妖魔气息的残骸。远处,烟尘滚滚,道法灵光与妖魔邪气交织碰撞,显然大战仍在持续。
看这些修士的服饰……并非西南域常见的宗门打扮,倒更像是……中州地域的某支修士联军?而那些妖魔,气息暴戾混乱,与圣教那种阴冷堕落的黑暗之力有所不同,更像是某种原生或者被其他势力驱使的妖魔。
“这里……是哪里?我离开了多久?”李长青心中念头急转。虚空无岁月,他在那坟场中涅盘不知耗费了多少时光,外界显然已发生了剧变。
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探向战场核心,同时捕捉着空气中流散的、交战双方零碎的怒吼与交谈。
“……顶住!绝不能让这些孽畜跨过落星崖!”
“……救援!向璎珞仙子求援!左翼快撑不住了!”
“……该死的!这些妖魔是疯了不成?为何偏偏围攻我青岚战部?”
“……听说……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颗‘流星’?……”
零碎的信息汇聚,李长青大致明白了局势。此地名为落星崖,属于中州与某片妖魔盘踞的荒原交界处。一支名为“青岚战部”的中州修士军队,正被数倍于己的疯狂妖魔围攻,形势岌岌可危。而妖魔围攻的原因,似乎与一颗坠落的“流星”有关?
流星?李长青心中一动,莫非……与他之前的虚空跃迁有关?空间波动引来了这些感知敏锐的妖魔?
就在这时,战场局势骤然恶化!
“吼——!”
一声充满毁灭气息的咆哮从妖魔大军后方响起,一股达到化神级别的恐怖妖威冲天而起!只见一头形似山岳、背生骨刺、浑身覆盖着暗红鳞甲的巨型妖魔,踏着地动山摇的步伐,撞开了前方阻挡的修士阵线,一只覆盖着岩浆般纹路的巨爪,携带着焚山煮海的可怖力量,朝着青岚战部核心区域那面残破的、绣着青岚云纹的战旗,狠狠拍下!
战旗之下,是数名气息萎靡、显然已身受重伤、正在勉力维持最后防御阵法的元婴修士。若这一爪拍实,战旗崩碎,核心防御瓦解,整个青岚战部必将瞬间溃败,被妖魔屠戮殆尽!
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残存的青岚修士之间。
李长青隐匿在战场边缘,眼神平静无波。他并非救世主,与这青岚战部亦无瓜葛,贸然卷入陌生势力的争斗,实属不智。更何况,他刚刚脱离险境,状态未复,更需隐匿行踪,躲避圣教可能的追查。
然而,就在那妖魔巨爪即将落下的刹那,他体内那新生的星辰道胎,尤其是天玑星核,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对那妖魔体内某种混乱暴戾核心的……排斥与锁定之意。
就仿佛,一柄刚刚淬炼完成的神兵,本能地渴望斩向眼前的污秽。
同时,他脑海中闪过星槎残骸中看到的、那万古前“魔潮”汹涌、星辰陨落的画面。眼前的妖魔暴虐,虽与圣教的阴冷堕落不同,但那毁灭与混乱的本质,何其相似!
袖手旁观,道心……能安否?
电光石火间,李长青已然有了决断。
出手,但需掌控分寸,不留根脚。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战场边缘,无人注意的阴影中,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手指粗细、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光线的暗金星芒,如同穿越了空间,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拍落的妖魔巨爪之前,精准无比地点向了其掌心一处能量流转的核心节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那妖魔志在必得的一爪,在触及暗金星芒的瞬间,其掌心那凝聚的、狂暴的妖力核心,就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骤然溃散!庞大的力量失去了掌控,反而在其爪内引发了小范围的混乱爆炸!
“噗——!”
暗红的妖血混合着碎肉从巨爪内部炸开!那化神妖魔发出一声痛苦与惊愕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一滞,拍落的巨爪也失去了大半力道,歪斜着擦着那面青岚战旗掠过,将旁边一座小山头轰成了齑粉!
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兀的变故惊呆了。那不可一世的化神妖魔,竟莫名其妙地受了伤?是谁出手?!
青岚战部核心,那几名本已闭目待死的元婴修士愕然抬头,只见妖魔巨爪鲜血淋漓,却未能摧毁战旗。他们茫然四顾,却找不到出手之人。
那化神妖魔独眼(或类似感官)赤红,疯狂扫视战场,暴怒吼道:“谁?!藏头露尾,给本座滚出来!”
然而,回应它的,只有战场上的风声与残存的喊杀。
李长青隐匿在暗处,面色如常。方才那一记“星煞指”,他动用的是纯粹的天玑星力,且刻意改变了灵力外显特性,使其更偏向无属性的锐利穿刺,并未留下明显的星辰痕迹。威力也控制得恰到好处,足以重创其攻击节点,阻其必杀一击,却又不会暴露自身过多实力,更不会将其彻底激怒到不顾一切搜寻他的地步。
他如同一个幽灵,在战场边缘悄然移动,目光冷静地观察着。他发现,妖魔大军虽然数量众多,但指挥似乎并无章法,全凭一股悍勇与本能在冲杀。而那青岚战部,虽处劣势,却阵型不乱,彼此配合默契,显然训练有素。
“或许……不必我亲自下场。”李长青心念一转,神识如同无形的蛛丝,悄然连接上了战场中几名看似是基层指挥、尚且保持冷静的青岚修士。
下一刻,那几名修士几乎是同时福至心灵,脑海中闪过一道清晰的意念,指出了妖魔攻势的几个薄弱衔接处,以及一次短暂的反击机会!
他们虽惊疑这意念来源,但战况紧急,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依照那意念指引,嘶声下达了命令!
“右翼,锥形阵,突前三十步,截断那群狼妖与主力的联系!”
“法修团,集中火力,覆盖左前方那片洼地,那里有隐匿的妖蝠!”
命令突然而精准!青岚战部残存的修士虽不明所以,但长久以来的信任与纪律让他们下意识执行。
效果立竿见影!
一次小范围却极其致命的局部反击,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断了妖魔攻势的几处关键节点,造成了小范围的混乱!虽然无法扭转整体战局,却成功地为岌岌可危的防线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稳住了即将崩溃的阵脚!
那化神妖魔见状,愈发暴怒,但顾忌那隐藏在暗处、能伤到它的神秘存在,也不敢再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地冲击核心,攻势不由得为之一缓。
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李长青见目的已达到,不再停留。他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悄无声息地脱离了战场边缘,向着远离落星崖、感知中灵气相对平和的方向遁去。
他留下了生机,留下了悬念,却未曾留下姓名与踪迹。
至于那青岚战部能否最终守住,那已非他关心之事。他出手,不过是顺应本心,了却那一丝因果,定下这战场一时的风波。
于他而言,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此刻身处何地,过去了多少岁月,以及……圣教的阴影,是否已蔓延至此。
新的地图,新的挑战,已然展开。而历经涅盘的他,将以全新的姿态,再次踏入这纷扰的红尘。
星陨归尘,风波暂定。前路漫漫,道心唯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