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两步。锦靴踏碎满地月光,朱砂小痣在凌乱的衣襟间若隐若现。他张了张口,却只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你......
柳言风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玄甲上凝结的霜花簌簌落下。惊鸿剑穗扫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传来五更鼓声,惊起满树寒鸦。
公子。将军忽然抬手,指尖勾住他腰间玉带的流苏,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等我。鎏金护腕擦过落羽冰凉的指尖,三日之后......
落羽心头莫名一颤。这双执剑的手此刻竟在微微发抖,仿佛压抑着某种即将决堤的情绪。他想问等什么,却在触及对方目光时失了言语——那眼底翻涌的,是比北疆风雪更凛冽的决绝。
疯狗...…落羽猛地抽身,银狐大氅在雪地上划出凌乱的弧线。他跑得那样急,连玉冠歪斜都顾不上扶,几缕青丝黏在潮红的颊边。
柳言风仍跪在雪中,望着那道仓皇逃离的背影。惊鸿剑不知何时已出鞘三寸,映着远处相府窗棂上摇曳的烛光。
公子且看着...他抚过青石板上落羽留下的靴印,声音轻得只有风雪能听见,末将如何光明正大地......眉骨旧伤在月光下泛着狰狞的光,把您娶回家。
最后一瓣红梅落在剑锋上,无声地裂成两半。
厢房内。
落羽背靠着雕花门扉缓缓滑坐在地。掌心传来刺痛,他这才发现还死死攥着腰间他系的那半块玉珏,红绳已勒进皮肉,渗出细细的血丝。
「宿主情绪波动值超过阈值」
「建议立即启动镇静程序」
他充耳不闻。窗外梅枝轻叩窗棂,像极了那年琼华殿大火,小狼崽拼命拍打他房门的声音。当时那孩子说什么来着?
——公子若不要我,言风就跪到死。
傻子...…落羽低头咬住颤抖的指尖,却尝到咸涩的泪。褪色的平安结从袖中滑落,金丝修补的痕迹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梅园深处。
靖王的长史从暗处转出:殿下问,将军可要提前......
按原计行事。柳言风摩挲着惊鸿剑穗上那颗东珠——正是当年落羽冠上掉落的,待玄武门火起......他忽然抬眸,望向相府那扇亮着灯的窗,便是本将迎亲之时。
厢房内。
落羽松开玉珏,深深叹了口气,顺着门滑下来,坐在地上。他接过小笼包叼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上血丝,眼里情绪复杂万千。
小笼包蹭蹭他手背,眼泪汪汪:宿主,他好深情啊,答应他,答应他吧!
落羽:……你上个世界还说萧辞深情,让我从了他。
小笼包怼怼手指头:可是,他也很可怜啊,呜呜呜,宿主,你也同意他吧。
落羽:
窗外风雪渐急,梅枝敲打窗棂的声音越发急促。落羽望着掌心被勒出的红痕,忽然想起那年刺客突袭,柳风言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的样子。
小笼包,他忽然开口,调出柳言风这十年的经历。
系统光屏在眼前展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影像如潮水般涌来——
北疆战场上,少年将军独自深入敌营,只为取回他被敌军缴获的一方丝帕;朝堂之上,权臣们讥讽他出身低微时,柳言风在殿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更漏长夜里,那人对着半块发霉的蜜饯,一笔一划地临摹他的字迹……
够了。落羽猛地合上光屏,胸口起伏不定。
小笼包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宿主,你心跳好快……
闭嘴。落羽耳尖泛红,却还是忍不住望向窗外。梅林处,柳风言久站留下的脚印,已被厚厚一层雪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