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摩咬着牙看着断掉讯号的通讯器,指骨泛白,额角隐隐跳动着青筋,像是要将怒火硬生生压回心口。
“该死的混蛋!我要你们死!”
猛地将通讯器狠狠摔在地上,塑料外壳瞬间破碎,零件散落一地,好像还不过瘾,又将桌上的一个空烧瓶扫到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刺耳回响。
“该死的卡图斯……该死的洛宁……凭什么他就可以高坐防卫军指挥官,而我就要被除名!凭什么!死!死!你们都该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卡图斯的话以及洛宁那副虚伪的脸。
权力斗争的本质不过是用新锁链替换旧枷锁,人们总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为自己锻造新的牢笼。
他心里清楚,卡图斯的话虽然有激将的成分,但恐怕所言非虚。一想到洛宁可能真的在实验进度上远远超过了自己,西蒙就气得咬牙切齿。
可更让他憋屈的是,自己的实验还得依赖卡图斯和娜莎的支持,无论是资金、物资还是人手,离开了他们,实验根本无法继续推进。
他恨卡图斯,恨洛宁,更恨自己现在还得靠他们的资源和线索生存。
还有那个娜莎——那女人疯得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的猎犬,根本不按任何逻辑行事。但就是这种人,被卡图斯死死握在手里,而他却只能认命的听从指挥,任由所有人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啧……”
他一甩白大褂,冷着脸从实验桌前离开,推开沉重的金属门,一道微弱的光从上方的旋梯口洒下。他一步步顺着钢铁楼梯往上走,铁梯发出沉闷的回响声。
最终,他推开顶层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奢华酒店的中庭大厅——水晶吊灯洒下璀璨的光芒,照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中央位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邦布雕塑。周围偶尔有几个酒店工作人员匆匆走过,他们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在大厅里交织。
西蒙没有心思欣赏这一切,他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推开酒店的大门,阳光瞬间洒在他身上,有些刺眼。
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站在原地片刻感受了下太阳的温度,那温暖却无法驱散他内心的阴霾。
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里有一个不大的广场,广场上稀稀拉拉地有几个行人在漫步。广场的另一侧,是宽大的艾利都河,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河对岸,一座尚未完工的广场映入眼帘,脚手架林立,机械臂缓慢移动着,工人们在上面忙碌地穿梭着,机器的轰鸣声隐隐传来,看似平静,但西摩知道那不过是表象。
西蒙没有多做停留,转头朝着一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走去。
西摩走得极快,他的脚步声在小巷里回响,显得格外寂寥。
他一直走到一面破旧的灰墙前才停下,这面墙看起来和普通的墙壁并无二致,但西蒙却十分熟悉。
他目光警惕地扫了眼四周,然后伸出右手,在墙上摸索着,手指在粗糙的墙面上来回移动。
终于,指尖滑过一块不起眼的石砖,他轻轻一按,石块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墙壁中间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隐藏在墙壁里的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幽暗的通道。
西蒙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走了进去,机关再次将入口掩藏起来,通道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墙壁上挂着几盏昏暗的灯,灯光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狭窄的金属楼梯通向下方,一股淡淡的冷气扑面而来。西摩无声地下了几级台阶,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仓库。
这里灯光昏暗,但井然有序。无数个人体实验罐静静矗立在半透明的金属支架上,实验罐里,浸泡着一个个处于沉睡状态的实验体,他们的身体被透明的液体包裹着,各种管线连接着他们的身体,维持着生命体征。实验罐上的指示灯闪烁着,显示着实验体的各项数据。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抑制剂的味道,令人压抑。
西摩穿过一排排实验体,步履没有丝毫停顿。他走到仓库深处,拐过一个角落,那里正静静悬浮着一个泛着彩色光晕的漆黑空间裂隙。
西蒙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直接朝着裂隙走去。当他踏入裂隙的瞬间,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身体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人已经到了零号空洞 E - 7 区域。
入目满地疮痍,四周的地面上遍布焦痕与断裂,时不时有扭曲地貌间冒出凸起的黑色以太结晶,表面泛着淡彩的晕光。
远处一座半塌的传输站静静矗立,其外壳上弹痕累累,说明这一区域在不久前曾经历过激烈的交火。
西摩小心翼翼地按照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前进,每一步都踏得极为谨慎,生怕一步踏错被空洞中隐藏的裂隙传送到其他地方去。
“洛宁啊……打死也不会想到,我他妈还留在E-7区吧。”他轻声呢喃,声音低沉,却藏不住那一丝扭曲的得意。
在一块塌陷岩层后方,他找到另一个空间裂隙。它比之前那个要稳定得多,西摩毫不犹豫地穿过去。
穿越的瞬间,短暂的眩晕再次涌上大脑。
下一刻——
他站在一栋被以太侵蚀得支离破碎的二层小楼前,部分窗框已经有些扭曲,隐约还能看到残破家具。
“真他妈像鬼宅。”他喃喃,皱了皱鼻子,但还是抬脚踏上台阶,咯吱作响的木板让人不安。
刚到楼上,一个妩媚的声音传来:“哦,这不是西摩大人嘛,怎么有时间来看小女子了?” 红衣娜莎身着黑红风衣,身姿婀娜,嘴角挂着一抹暧昧挑逗的笑容,正斜靠在墙边。
西摩几乎立刻绷紧了后颈的肌肉,他咬住后槽牙,极力压下从脊背爬升上的厌恶。
“别用你那套跟我说话,娜莎。”他冷着脸,把那份调笑拒之门外,“我这次是奉卡图斯的命令来的。”
“哎呀~你们男人之间的命令啊计划啊真是烦死人了。”娜莎轻轻笑着,从门框前一步步走近,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
“那么,我亲爱的西摩大人,他又让你来转达什么,竟让大人这样气愤?”
“乔氏集团的那批物资明天会送到港口,让你去接货。卡图斯说,东西到了后你要亲自带人转运,不能再出上次的事。”
西摩加重了“亲自”二字。
“哎哟……上次那种小事故你们还念念不忘啊。”娜莎闻言,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嬉笑的模样。
“还有,” 西摩眯起眼睛,他打从心底里厌恶与这个女人打交道,每一次交谈都像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他微微侧身,刻意与娜莎拉开更大的距离,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卡洛斯?阿尔娜从黑墙得到的空洞特性数据你什么时候给我?” 西摩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显示出他内心的烦躁。
娜莎歪着头盯了他几秒,忽然靠近一步,指尖几乎点在他胸前,笑得意味深长:“你们这群男人,就知道让女人跑腿,自己躲在后头操控一切……真是一点也不懂怜惜人家呢。”
“你好好说话!”西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差点重重地撞到身后堆满杂物的柜子,身体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愤怒与尴尬让他不由地大声吼道。
娜莎咯咯笑了两声,那笑声清脆却又带着几分肆意。顺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跷起二郎腿,风衣下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
娜莎伸出手指,轻轻把玩着自己的一缕挑染的红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慵懒,“数据嘛…… 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到手的,你也知道赫利俄斯机关防卫也是很严苛的呢。”她故意拖长了音调,说话间还微微歪头,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西摩,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你最好快点行动。”西摩语气顿了顿,冷冷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所有人被Elixir彻底重塑,唤回始主了!”
娜莎挑眉,忽地一笑,“那就加油咯,西摩大人~”她故意将 “大人” 两个字说得格外响亮,带着满满的嘲讽意味。
西摩看着她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在心里暗暗咒骂了无数遍,反正任务已经传达完毕,他实在不想再多停留哪怕一秒钟。
他转身不再理会她的挑衅,大步朝着门口走去。出门时,他用力地甩了下门,门 “砰” 的一声重重关上,震得门框都微微晃动。
出了小楼之后,西摩沿着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路快步前行。
终于,跨过那块塌陷岩层的遮掩,当他再次穿过那道空间裂隙,回到空旷的E-7区域时——
那一刻。
“啊啊啊啊啊!!!”
“该死的娜莎!”
西摩再也忍不住了,咆哮着将手里的手套狠狠地甩向地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卡图斯……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让人想掀了你那张脸!”
“娜莎……该死的疯女人……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搞定赫利俄斯了是吧?一边说得懒洋洋的,一边又像条蛇一样缠上来——恶心死了!”
他怒吼着,从兜里猛地掏出一个银色的U盘——那是之前让自己的手下从防卫军中千辛万苦偷到的白银军单体战斗数据,现在它已经毫无意义!
他盯着那东西看了半秒,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力将它摔在地上!
“洛宁——你那个假仁假义的狗东西,装什么好人!?就你那点破实验进度也能让卡图斯天天挂在嘴上——啊?你也配!”
“不管是卡图斯、娜莎,还是你,洛宁……你们谁都别想挡住我。”
“我会让Elixir彻底完成,唤醒始主,清洗这个被你们玷污的世界。”
西摩气得发抖,呼吸紊乱,一边骂,一边又抬起脚,一脚把弹回脚边的 U 盘踢开,U 盘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远处的尘埃中。
他继续破口大骂,将卡图斯、娜莎、洛宁骂了个遍,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一颗子弹,射向他想象中的敌人。
骂了许久,西摩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像要冒烟,身体也因为过度激动而疲惫不堪。他双腿一软,实在累得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声沉重而急促,仿佛破旧风箱发出的声响。
夜色逐渐降临在零号空洞上方的天空,E-7区域依旧死寂如初,连风都不带一丝声响。塌陷的岩层后方,空间裂隙静静扭曲着,像是一张永远不曾闭合的伤口。
西摩坐在地上,沉重的喘息声渐渐归于平静。
他仰头靠着冰冷的岩壁,目光逐渐从燃烧的怒火中冷却下来,转而变得空洞、麻木。仿佛所有的咒骂、所有的愤怒,都在刚才那一场宣泄里燃尽,只剩下一副干瘪的空壳。
良久,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撑着地面缓缓站起。
灰尘从他的风衣肩头落下,他却连拍打的力气都显得迟疑。拖着沉重的步伐,他转身,朝着之前穿越过来的那道空间裂隙走去。
脚步回荡在空旷的空洞地面,黑色的以太结晶在远处地面隐隐泛着彩色光晕,像幽灵般的眼睛注视着他,既冷漠,又讥讽。
他走进裂隙,空间瞬间扭曲,眨眼间重新回到那座巨大的实验仓库。
这里依旧安静,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人声。
西摩站在一排排休眠的“牲鬼”实验体前。这些畸变的人形生命静静地漂浮在以太适性补充液中,苍白的身体在罐壁后显得格外安详——仿佛他们从未有过痛苦,从未被剥夺意识,从未失去选择的权利。
西摩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实验体,眼神逐渐变得狂热,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眼前徐徐展开。
“…… 他们才是对的吧?” 他低声呢喃,声音在仓库中回荡,带着一丝颤抖,“不会喊,不会骂,不会背叛。”
他缓缓走过一排排实验罐,指尖轻轻掠过透明的罐壁,像是在抚摸什么神圣的雕塑。
“等到我的实验成功……空洞不再是灾厄。”
“人类不再被恐惧裹挟……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虚狩。”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近乎疯狂的笑容。
“……不需要感情,不需要质疑,只需要服从与执行。”
他的声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好一会他才回神,眼中的狂热渐渐褪去,恢复了些许理智。
西摩顺着那狭窄昏暗的楼梯一步步往上走,
等他推开那道隐藏的门,再次踏出到小巷时,黄昏的光线已经悄然退去,城市被夜色笼罩。
街头安静得诡异,远处的艾利都河缓缓流淌,对岸那座未完工的广场上的巨大雕塑在夜灯下勾勒出隐隐约约的轮廓。
他顺着小巷走出来,在广场边缘一张长椅上坐下。身后是城市的低语,前方是沉默的河面,唯有星光安静地洒落。
西摩从怀中慢慢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照片。
他盯着它看了许久,指尖缓缓抚摸过照片的边角。
那是一张旧得发黄的毕业照。照片上,三个少年勾肩搭背,笑得灿烂无比。
中间那个戴着金属边眼镜、表情温和、眼神却透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是卡图斯,右边那个剪着短寸、咧嘴傻笑的是他自己——西摩。而左边,面容俊朗,身材高大,比身边两人高出半颗头的是如今防卫军指挥官之位的洛宁。
他们曾是最亲密的朋友,最耀眼的天才组合。
“你们啊……”他轻声呢喃,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当初……到底在追求什么来着?”
照片下角,三个潦草的签名还依稀可辨。他盯着那串熟悉的笔迹,忽然笑了。
苦笑。
许久,他才缓缓将照片收回怀中,站起身,夜风吹动他风衣的下摆,仿佛带着某种不愿揭开的叹息。
然后,他转身,步入黑暗中,再次钻进那座高楼的地下通道,走入属于他的地下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