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四月初。
金军西路大军完成了对汴梁城的初步合围。
连绵十里的营寨就像是一条黑色的巨蟒,将这座承平百年的大周都城死死缠绕。
肃杀之气冲天而起,驱散了天际的流云,形成一片笼罩在城中军民心头的庞大阴霾。
金军中军大帐,完颜宗翰一身厚重裘皮,正就着案上堪舆图,与麾下众将商议着攻城事宜。
便在此时,帐外忽有探马冒雪而来,滚鞍下马,单膝跪地。
“元帅!东路军塘报!”
信使声音嘶哑,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惊惶。
“数日之前,敌将岳飞率部夜袭,完颜宗望元帅麾下大军猝不及防,一战而溃,如今已是率残部退守真定府。”
“他派人前来传讯说...说是再无力支援。”
“什么?!”
完颜宗翰豁然起身,脸上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他一把夺过塘报,细细看过。
片刻的功夫里,一双本是沉稳如渊的眸子里,渐渐燃起了一股熊熊怒火。
“废物!”
完颜宗翰将手中塘报狠狠摔在地上,破口大骂。
“完颜宗望辜负陛下信任,领军数万,竟是不敌一个黄口小儿?”
“眼下更是被其一夜破营,狼狈而逃?”
完颜宗翰只觉胸中一股郁气翻腾,几欲吐血。
他怎么也想不通,那孱弱不堪,一路望风而降的周军,缘何能有这般战力?
信上所言如雷霆炸响般的武器,当真有那么神?
同时间,其帐下诸将亦是面面相觑,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良久之后,完颜宗翰方才将心头那份惊怒强行按捺下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本帅倒要看看,这周人以及他们的神秘武器,当真有这么神?”
他大步出帐,遥望远处那座在风雪中岿然不动的雄城。
马鞭遥指,声音冷厉。
“传令下去,命前军点五千兵马,押一万周人俘虏上前攻城,试探虚实!”
......
“咚!咚!咚!”
沉闷压抑的战鼓声,自城外金军大营中轰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天地的宁静。
城头上,林冲一身玄甲,手按腰间佩剑,默然伫立。
望着城下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过来的动静,神色里闪过一丝不忍。
“二弟,这些金人真是畜生!”
身旁,鲁智深手持浑铁禅杖,一双虎目圆睁,满眼怒意。
林冲按剑的手青筋蹦起。
虽然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
可对面金人这般用大周平民冲击城池的做法,简直叫人唾弃。
若是换了以往,他只能狠下心来,下令将这些平民一同射杀。
可眼下......
“传令。”
林冲压抑着心头怒火,豁然下令。
“瞄准后面的金人,开炮。”
话音方落,早就在城头各处要地准备就绪的安竹山庄炮手猛地揭开厚重的油布。
冰冷狰狞的炮口在冬日惨白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听到命令,炮手也不犹豫,将手中的火把,狠狠按在了引信之上!
轰隆——!!!
一阵剧烈轰鸣,陡然从汴梁城头炸响。
地动山摇,声震四野。
数十道火光喷薄而出,伴随着滚滚浓烟将碗口大小的漆黑炮弹,狠狠地砸在了后面畏缩不前的金人阵型当中。
火光迸射,气浪翻涌。
泥土、碎石、残肢断臂……
混杂着士卒惊骇的惨叫,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掀上半空,又如下雨般纷纷落下。
本来严整肃杀的军阵,在一瞬间就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无数金军士卒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已是在这毁天灭地般的轰鸣当中,化作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侥存下来的,亦是被眼前这般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吓得肝胆俱裂,只顾着抱头鼠窜,哪里还有半分战心?
前面的大周百姓见状高呼神仙仙灵、庇佑大周的同时,往前跑的脚步更快了些。
战场后方,完颜宗翰怔立原地。
他终于明白,宗望为何会败了。
这玩意就是南朝全新的军械?
那些在南朝里潜藏的间谍通通就该砍头。
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至今没有发现?!
“退!鸣金收兵!”
......
皇城,御书房。
周天子放下手中那封自城头传回来的加急捷报,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笑容。
“好!好一个林冲!果真不负朕望!”
他抚掌大笑,连日来因金人兵临城下而积压在心头的阴云也消散了几分。。
便在此时,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却是枢密使童贯,快步而入。
“老奴参见陛下!”
童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城防军大捷,老奴本该为陛下贺。”
“然而老奴有句话确实不得不说,老奴先前宫中整备禁军时,发现个大问题!”
周天子闻言,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眉头随之皱起。
“讲。”
“陛下,林冲此番守城所用之火器,威力石破天惊,远非凡俗军械可比。”
童贯叩首于地,声音沉痛。
“可是此等利器,林冲此人先前却从未向陛下提及一言,而是私藏于军中,如今方才拿出!”
他微微抬头,觑着周天子渐渐阴沉的脸色,声音里更多了几分恳切的味道。
“陛下,林冲如今手握数十万京畿兵权,又身负此等利器,已然是尾大不掉之势。”
“他先前便因江南之事与朝廷心生嫌隙,如今又携抵御金人之功,其若是生了别样的心思.....”
一番话语,顿时让周天子神色转阴
他缓缓起身,于殿中来回踱步。
童贯见状,复又泣声道:
“陛下,金人势大,纵然林冲能靠器械之力抵御一时,可城中十余万人吃喝能撑多久?”
“汴梁眼下已成危城,不可久留,为保全圣驾,为我大周留存一线生机,老奴斗胆,恳请陛下效仿前唐旧事,暂幸江南,以图再起!”
他抬起头,一脸忠心。
“此议,非为逃遁,实乃‘南狩’!”
“是为保全圣驾,令林冲等一众将士可无后顾之忧,放手与金人一搏也!”
“南狩……”
周天子脚步微顿,口中喃喃自语。
他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果决的性子,更没有什么君王守国门的节操。
此刻童贯一说,顿时就给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与台阶。
是啊,朕非是畏敌而逃!
朕这是为了江山社稷,暂作的战略转移。
同样也能让林冲等将士,毫无顾虑的抵御金人。
“此言甚妙,你速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