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过了三日,她们在镇上茶馆听闻了那桩奇事。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拍着醒木:“要说这李狗剩,真是祖坟冒青烟!前日里捞着个蓝发粉眼的小人鱼,巴掌大点儿,竟对着那丈高的红珊瑚笑出了声!”
白灵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那红珊瑚的来历她已听说,从渔民到小宗门,再到如今的中流门派“惊涛阁”,像颗被反复传递的火种,烧出了一串意想不到的轨迹。而那个叫李狗剩的渔民儿子,竟因这桩奇缘被惊涛阁掌门看中——原是他被召去时,那小人鱼竟绕着他的手腕不肯走,掌门掐指一算,才发现这粗陋少年竟藏着一丝灵根,虽只是最末等的杂灵根,却也是万中无一的机缘。
“如今李家可不一样了,”邻桌的茶客插了句嘴,“李狗剩进了惊涛阁,每月都能领些丹药回来,他爹娘也搬去了镇上的砖瓦房,再不用半夜三更去海边候着潮汛了。”
白灵望着窗外潮起潮落的海面,忽然想起五年前岭南祠堂的读书声。那时她总纠结于因果对错,可此刻望着这片海,却像透过层层浪涛望见了海底的暗流——渔民冒着葬身鱼腹的风险捕鲛人,是为了活下去;惊涛阁收了珊瑚又留了少年,是为了门派存续;就连那小人鱼,或许也只是单纯地喜欢那抹珊瑚的红。
“师尊,”她轻声道,“您说,这世间的事,是不是本就没有秤能称出个绝对的对错?”
璇玑真尊望着茶盏里晃动的月影,淡淡道:“浪有高有低,潮有涨有落,本就不是人力能定的规矩。你只需记得,自己的心是向着哪处便好。”
话音未落,白灵忽然捂住丹田,一股灼热的气浪从丹田直冲头顶。她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淮水畔的野花,岭南的读书声,此刻又添了南海的浪、鲛人的泪、少年的笑。那些错综复杂的轨迹在她识海里交织成网,竟隐隐触动了修行的关窍。
“我……我要渡劫了。”她咬着牙说,周身的灵力已如沸水般翻腾起来。
璇玑真尊眸色一凛,当即祭出法器,卷起白灵便往南海深处飞去。她们落在一座无名荒岛,岛上只有嶙峋的礁石和几丛耐旱的海草,四面环海,倒成了绝佳的渡劫之地。
刚站稳脚跟,天际便暗了下来。铅灰色的乌云像被墨染过,层层叠叠地压在海面上,连浪涛声都低哑了几分。白灵盘膝坐下,刚要运转心法,第一道天雷便劈了下来——那雷竟不是寻常的银白色,而是带着诡异的紫黑色,落地时炸起的不是电光,而是成片的冰棱,瞬间将半座礁石冻成了冰雕。
“是幽冥劫!”璇玑真尊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丝凝重,“比上古天雷更烈,竟会在此刻出现。”
白灵咬紧牙关,指尖凝出护体灵光。她知道这劫来得蹊跷,许是自己这些年看了太多因果,悟了太多立场,连天道都要考较她一番。第二道雷接踵而至,带着焚尽一切的烈焰,将冰棱融成水汽,又在礁石上烧出焦黑的裂痕。她的法衣被火星燎出破洞,嘴角渗出鲜血,可识海里那串菩提子却越发温润,像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托着她。
这一渡,便是一天一夜。
当第七道天雷劈下时,白灵几乎以为自己要碎在这片荒岛上。那雷裹挟着海啸般的威压,竟在她面前化作一条狰狞的水龙,张开巨口便要将她吞噬。她恍惚间看见李狗剩捧着珊瑚时的局促,看见鲛人望着海面的绝望,看见小人鱼绕着红珊瑚转圈的欢喜——那些画面忽然聚成一团暖光,从她心底涌了出来。
“我所求的,从来不是绝对的对与错。”她迎着水龙的巨口,忽然笑了出来,“只是想让这世间,多一分生机罢了,唯从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水龙竟在她面前化作漫天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白灵周身涌起金色的灵力,丹田处的金丹寸寸碎裂,又凝结成一个小小的元婴,眉眼竟与她一般模样,只是更显稚嫩。
天光大亮时,朝阳从海面跃出,将荒岛染成一片金红。白灵缓缓睁开眼,指尖的菩提子暖得发烫。璇玑真尊走上前,看着她眼底沉淀的光,微微颔首:“元婴初期了。”
白灵起身,望着远处归航的渔船,忽然弯腰捡起一块被天雷劈过的礁石。礁石的裂缝里,竟藏着一颗小小的海螺,还在微微颤动着,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她将海螺放进袖中,转身对着璇玑真尊笑了笑。海风吹起她的衣袂,带着新生的灵力与淡淡的咸涩。她知道,这世间的因果还会继续缠绕,立场还会不断更迭,但只要心底那点善意的种子还在,纵是惊涛骇浪,也总能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白灵感受着周身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