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城到现在，所见到的一切都给我一种微妙的感觉。
既不是传统的统治下属，也不是下属疯狂痴迷城主。
“是这样的感觉吧。”星次认同道，“反抗和忠诚同时存在。”
第三层次是权力很大的存在，相当于贵族，它们过着优越的生活，同时将前两层的居住者视为牛马或贱民。
掌控“贱民”的是贵族，而别·西·卜从未抛头露面过，这或许可以当作是一种放权的表现？
第三层次的景象没有多特殊，无非就是些自以为冠冕堂皇的群众在优秀的资源环境中享受奢靡。
与脚下第三层次的血腥与混乱形成骇人对比的，是当我们抬头远眺第四层次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它瞬间冲刷并重塑了我们对于格拉顿尼亚这座垂直都市的全部认知。
第四层次的建筑群仿佛是由纯粹的财富与幻想堆砌而成。基座由整块整块的月长石砌成，墙体则覆盖着会自主呼吸的珍珠母贝，泛着柔和而变幻的虹彩。
黄金在这里并非装饰，而是作为结构性的脉络，与某种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活体水晶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建筑的骨架。
这里没有刺耳的喧嚣，只有若有若无的缥缈乐声；空气中也闻不到血腥与污浊，唯有清冽的香氛。
居民们身着流光溢彩的服饰，身影在通透的回廊间从容漫步，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像在宣告一种与我们脚下世界截然不同的、神只般的生活。
这种极致的奢华与秩序，所带来的并非向往，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寒意。它清晰地表明，这座城市的阶层鸿沟，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深邃和不可逾越。
眼前的守卫阵仗，其严密程度与前三层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若说之前那些画在地上的黑线更多是象征性的警告，那么眼前这座拔地而起的环形城墙，就是一道不容置疑、拒绝一切的物理宣言。
这座小城墙通体由暗沉的合金浇筑而成，墙头闪烁着能量流动的幽蓝纹路，显然具备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防御力场。
守卫的数量倍增，他们身着全覆盖式的装备，面具后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如同冰冷的扫描仪。
他们不再是散漫地站立，而是以标准的战术队形分布，彼此呼应，封锁了所有可能的死角。
而在我们面前的入口便有好几十人把守，它们的身后是一座被封锁的门，沿着街道两侧镇兵把守，长度直接延伸到了我们的面前。
但并不是密不透风地防止所有人进入，经过我们的仔细观察，发现第三层次的一些贵族凭借手上那张奇形怪状的卡片也能够进入，那似乎是进入最深领域的“通行证”。
“给，快看吧，别耽误我时间，时间就是金钱，一分钟能买你们几条命了。”一个人类站在门口，他傲慢地递过去那张通行证。
“确认无误。”守卫又递给身边的另一名守卫。
“确认无误。”
如此重复了好几遍之后，所有守卫毕恭毕敬地弯腰，随后打开封锁的门。
审查流程非常严格，一张通行证要经过十几人之手，确认无误后方可进入，而进入第四层次的贵族也寥寥无几。
事到如今，我们要从哪弄到通行证？
最直接也最省事省力的方法...
很快，我们抓到了机会，星次率先上前，揪住前方的咒魂，捂住他的嘴便拖了过来，这一动作行云流水，并没有被守卫发现。
“你们，你们是哪来的？别杀我！”
它的胆子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小，没想到末世前一些贵族的习性也被遗留了下来。
“你好，我们来做笔生意如何。”时熵凛拿出一张名片便递了过去，“有钱不赚王八蛋，对吧。”
星次放开了它，它冷静一番后接过了名片：“咳咳，那是自然，我看出你们不是二层的人了，外来者想在这里大捞一笔也不是不可能，你们先说你们想要什么，以及能给我什么。”
“我们想要一张进去的票。”时熵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们只要这个？那我呢？”
“你放心，一分不会少，我们是雅帮的，你在名片上可以看到，我们只是想进去狠狠赚一笔，里面有线人，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一起进去。”
“雅帮？”它半信半疑地将我们审视一番，随后递出一张小卡片，“你们只要这个对吧，出城后随时可以找到我，城内都是我们家族的眼睛，别想着这么逃了。”
拿到通行证后，心里有了底气，我们逐步向那扇门靠近。
“就这么信了？”郑黎问道。
“当然不可能，商人都是狡猾的。”时熵凛摊了摊手，说道。
果不其然，正当我们要交付通行证的时候，意外突发。
“这几个人是打劫的，快拿下他们！”那咒魂脱离了我们的视线，先于我们一步跑到了守卫身边，大喊大叫道。
不说倒还好，这一说，所有人的目光汇聚焦在我们的身上。
“就这样，我们都不要动。”我打算将计就计，于是举起双手，说道。
“呵呵，抓捕贱民也有奖赏的，你们要的我也给了，互不相欠。”那咒魂得意洋洋地说道，“等着被阉割吧，愚民。”
“主大人，这里有人闹事，已经制服！”
“押送到我那，把他们身上的东西收了。”
冰冷的金属铐环猛地锁死腕骨，随之而来的粗糙纱布蒙上了双眼，将世界粗暴地隔绝在外。视觉被剥夺，听觉也变得沉闷模糊，只能依稀听见守卫粗重的呼吸与自身血液流动的嗡鸣。
大约在令人不安的黑暗中行进了二十分钟，时间的流逝都变得不确定。直到一股温润的气流悄然包裹全身，与沿途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紧接着，一缕清雅的香气滑过鼻腔——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花香或人工香氛，更像是由雪松、旧书页与某种冷冽矿物共同调和的气息，沉静而悠远，与格拉顿尼亚所有层区域弥漫的铁锈、血腥和腐败或奢靡气味截然不同。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反而让被铐住的我们绷紧了神经。
“办好事就滚出去，我来审问。”
“是！”
就在那缕异香萦绕不散，试图麻痹我们神经的瞬间，正前方的黑暗被无声地撕裂，随后，纱布被拉了下来。
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显现。她背对着我们，仿佛已与周围的幽暗融为一体。
浓密如海藻的红色长发披散而下，盖住了大部分背身。
她转过身，那双灼灼逼人的眼睛——整张脸上最先牵制住人视线的东西，浓眉之下，红色瞳仁在昏暗中呈现出一种近乎野性的亮光，像是蛰伏在丛林深处的猛兽，正冷静地审视着误入领地的猎物。
她的皮肤白皙而没有生气，犹如大地之上的粼粼白骨。
典型的冰山美人。
她的存在本身，就与这满室诡异的温香形成了尖锐的对比，带来一种更原始、更直接的压迫感。
我一定在长桌上见过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