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源于地底、止于无声的“燃烧”,带走的不仅仅是林小满的意识与力量,更像是一口被敲响后陷入死寂的巨钟,其无形的声波扫过之处,万籁俱寂。
顾小飞和苏晓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巨大的震惊与悲痛中,将昏迷不醒的林小满和气息奄奄的老周抢回了事务所。整个过程,两人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依靠肌肉记忆完成一切。将两人安顿好——林小满在沙发,老周在他的藤椅——之后,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才如同迟来的潮水,将他们淹没。
顾小飞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眼神发直,看着沙发上林小满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瞬间爆发出的、焚尽一切的灼热气息。苏晓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颤抖的手连接上各种监测设备,屏幕上显示的数据让她心头沉入谷底——林小满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精神力几近枯竭,能量场黯淡得像风中残烛;老周的情况稍好,但能量脉络受损严重,精神层面遭受的重创需要漫长的时间来修复。
事务所内,失去了林小满那日渐深厚的“静流”安抚和老周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能量场支撑,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而冰冷。连“老板”都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它蜷缩在林小满的颈窝处,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身体证明它还活着,碧绿的猫眼紧闭着,仿佛也不愿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这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证明着时间并未停止流逝。
然而,城市本身,却并未因这场发生在能量层面的惨烈交锋而停止运转。窗外,车流依旧,人声依稀,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而温暖的光带,与室内的冰冷死寂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苏晓在确认两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强撑着精神,再次调取了城市能量场的宏观数据。她原本已经做好了看到一片狼藉、甚至“噪音”趁机反扑的最坏打算。
但屏幕上显示的图像,却让她愣住了。
代表“噪音”活性与渗透程度的曲线,非但没有回升,反而出现了一个断崖式的、前所未有的骤降!其数值甚至低于了“镜像”事件出现之前的水平!而在以事发小区为中心、辐射开去的更大范围内,那种由“噪音”模仿制造出的、空洞的“镜像”能量信号,也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般,成片成片地黯淡、消散。
林小满那不顾一切的“燃烬”一击,竟如同一次粗暴却有效的“格式化”,将他自身“深根”区域附近所有被“噪音”污染和模仿的能量痕迹,强行抹除了一大部分!
代价,是他自己。
“他……他清空了那片区域……”苏晓喃喃道,声音干涩。这结果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老周,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呻吟。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苏晓和顾小飞立刻围了过去。
老周没有睁眼,眉头紧紧蹙着,仿佛在抵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嘴唇翕动,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地……地气……没……没散……”
顾小飞没听懂,焦急地看向苏晓。苏晓却瞬间明白了!她立刻将探测器对准地板,感知着脚下这片土地最基础的能量流动。
是的!虽然微弱,虽然带着创伤后的紊乱,但那股属于这片区域的、独特的“地气”能量流,并没有如同预想中那样彻底崩溃!它还在,如同一条受伤的溪流,虽然水流细小、充满泥沙,却依旧顽强地、缓慢地流淌着!
老周在最后关头,用自己破碎的意志和残存的力量,守住了这条“根”没有彻底断绝!而林小满那焚尽自身的火焰,烧灼的是外来的侵略者,却奇迹般地没有完全摧毁这片土地本身的生机!
希望,如同巨石缝隙下钻出的一丝嫩芽,微小,却带着冲破一切的力量。
“根……还没断……”苏晓的声音带着哽咽,对顾小飞说。
顾小飞愣了片刻,猛地用袖子擦了把脸,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向沙发上昏迷的林小满,又看看藤椅上痛苦蹙眉的老周,一种混合着悲伤与责任的沉重力量,缓缓注入他几乎被抽空的身体。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他们曾努力“深根”其上的城市。
“小满哥把脏东西烧掉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周大爷把根子保住了。”
他转过身,看向苏晓:“接下来,该咱们了。”
苏晓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又看了看两个昏迷的同伴。
“没错。”她简洁地回应,“‘噪音’遭受重创,这是我们的窗口期。我们需要做三件事:第一,不惜一切代价维持小满和周大爷的生命稳定,等待他们苏醒;第二,监控城市能量场,评估‘噪音’恢复的速度和可能的新动向;第三……”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小满胸前那枚似乎毫无变化的旧怀表上,又看向老周那双即使昏迷也仿佛在努力修复着什么的手。
“第三,我们必须搞清楚,小满最后那种力量……以及,周大爷守护的‘地气’,到底是什么。这可能是我们最终战胜‘噪音’的关键。”
余烬尚温,根脉未绝。
最黑暗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但黎明远未到来。两个核心战力倒下,敌人只是暂时退却。事务所迎来了自成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也站在了一个可能触及真相与最终答案的门槛前。
守护的重担,落在了年轻的肩膀之上。而新生的希望,也正在这片被烈火灼烧过、却依旧保留着生机的土地上,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