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阴兵都敢请。
夏蓝还把系统喊出来仔细确认了一下这请阴兵就是自己想的那种,终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最近自己想骂脏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他心道:这都什么事儿,怎么有点阴损招数都冲着仙尊来了?是觉得这个仙尊好拿捏,还是仙界这块招牌如今已经这么不值钱了?
玄清显然也动了怒,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冷若寒霜,他沉声道:“人界如今是越发狂妄了,竟敢打这等主意,还将脏水泼到仙界头上。
玉烟,要不要我们先去神界递个折子,申请降下神罚,以儆效尤?也让他们清醒清醒。”
端坐上首的元景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他先是不动声色地瞥了夏蓝一眼,才开口:“不可。”
他顿了顿,条分缕析道:“人界如今内乱方歇,民生凋敝,正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时候。
他们敢如此,仗的就是我们仙界与神界投鼠忌器,不敢真对他们施以重罚,怕天灾人祸叠加,直接将那摇摇欲坠的人界秩序彻底摧毁,届时生灵涂炭,三界平衡必受冲击,反而不好。”
元景的语气微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而且,即便是没有这些顾虑……此刻恐怕也不好向神界请示……”
夏蓝立刻明白了元景未尽之语。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玄清闭关那段时日,元景师尊不惜撕破脸皮大闹一场将他带走,自那以后,凌霄山一脉与神界部分势力的关系便降至冰点,短时间内想去求他们办事,确实难如登天。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夏蓝迅速收敛心神,将话题拉回正轨:
“此事的关键,恐怕还在鬼界。”他眼神锐利起来,
“鬼王擅自放纵阴兵进入人界,必然是收了天大的好处,否则不会冒此风险,直接去问他,他定然矢口否认。而魔界那边……向来与鬼界一些修为高深的鬼修有着联系,消息或许比我们更灵通。”
他看向元景和玄清,提出建议:“不如先从魔界那边入手探探口风?我们与魔界,尤其是与夜烬魔尊,关系尚可,我去问问,或许能有所收获。”
他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玄清。
他心知肚明,玄清必然知晓他与魔尊夜烬之间那些,本以为会看到对方的不悦或反对。
然而,玄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甚至还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全然一副以大局为重的模样,倒让夏蓝心里莫名地生出几分意外。
元景也颔首表示赞同:“如此甚好。蓝家旧址那边,毕竟牵扯太多与你相关的过往,你亲自去查,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或是落人话柄。那边就由我继续暗中探查。”
他转而看向玄清,“玄清,你心思缜密,就多帮玉烟留意着商行那边的动向,那些药材、物资的流通记录繁杂,需得仔细甄别。”
分工就此明确。夏蓝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尽快往魔界走一趟。”
玄清也随之起身,和他一起离开。
暮色渐沉,山间的青石阶蜿蜒而下,铺满了细碎的桂花瓣,仿佛一条流淌的金色溪流。玄清与夏蓝一前一后走着,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玄清在外人面前依旧是那个谈笑风生、八面玲珑的玄清真人,可一旦独处,那份刻意维持的从容便悄然褪去,只剩下真实的沉默。
夏蓝刻意放慢脚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那抹身影上。
玄清只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束发,墨发垂落肩头。
他比蓝玉烟高一些,身形骨架也大些,但平时穿的衣裳都不是那种硬挺布料的正装,绸缎青衫总显得他身形修长。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玄清的侧颜。那双总是含笑的眼天然带着上扬的弧度,可眉型却温顺地微微下垂,形成一种奇妙的矛盾。
夏蓝不止一次想过,这人笑起来时眼波流转,活脱脱一只狡黠的狐妖;可不笑的时候,眉宇间又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神性,宛如庙宇壁画上垂眸俯瞰众生的神只。
许是察觉到他停留过久的注视,玄清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山风恰在此时掠过,卷起枝头最后一茬桂花,千重金浪扑面而来。
玉烟?
夏蓝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作祟,轻叹一声,已抬手护在他额前。这个动作做得极快,广袖在风中翻飞如云,掌心悬停在眉宇上方,恰好为他挡住簌簌落下的桂雨。
玄清怔在原地,暗沉的瞳孔微微颤动,映着渐沉的暮色,格外清晰。他的目光落在夏蓝近在咫尺的脸上。
他恍惚间想起百年前,眼前人还是少年时,也曾这样下意识为他挡去突如其来的山雨。
温热的掌心若有似无地擦过玄清的皮肤,这个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漫天金桂在他们周身纷扬飞舞,像是下着一场盛大而寂静的黄金雨。
细碎的花瓣擦着夏蓝的指缝飘落,有几片停留在玄清的肩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桂花清甜的香气,丝丝缕缕,缠绕不休。
这一刻,山风似乎也放轻了脚步,唯恐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更衬得此刻静谧非常。
师叔的眉梢沾了花瓣。
夏蓝说着,指尖轻轻拂过玄清的眉骨。
玄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夏蓝,那双总是含笑的眼中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微微启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多谢。
夏蓝缓缓放下手。
走吧。夏蓝轻声说,率先转身。
玄清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拂去肩头的落花。桂花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方才那一刻的温热似乎还停留在额前。
山风又起,卷起满地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