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纺织厂的亡魂
下午两点，日头正盛，但当你站在城南那座废弃的纺织厂大门前时，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锈蚀的厂门大敞着，如同怪兽的巨口，里面是丛生的杂草和破败的苏式厂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陈旧棉絮发霉的沉闷气味。
林瑶给的地址是厂区深处的职工宿舍楼。那是一栋五层的筒子楼，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许多窗户的玻璃都碎了，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失去神采的眼睛。
“老板，这地方……感觉比昨晚那老宅还邪性。”胖子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靠近了张清玄一步。
张清玄没有回答，墨镜后的目光缓缓扫过整栋宿舍楼。在他的感知中，这栋楼被一股浓郁的、混杂着绝望与痛苦的死气笼罩着，比老宅那单一的邪异气息要复杂和深沉得多。这不仅仅是近期一两个死者造成的。
“跟紧，别乱碰东西。”张清玄迈步走入楼内。
楼道里光线昏暗，即使是在白天也几乎需要摸黑前行。脚下是厚厚的灰尘和碎砾，两旁斑驳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几十年前的宣传标语，字迹模糊。空气中那股霉味更加浓重，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腥甜气。
根据资料，死者是在三楼的公共水房被发现的。两人沿着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塌掉的木楼梯走上三楼。走廊又长又暗，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漆皮脱落的木门，仿佛无数口沉默的棺材。
水房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滴滴答答的漏水声。
推开水房的门，一股更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水房很大，墙壁上布满深绿色的霉斑，几个老式的水龙头还在滴着浑浊的水珠，在地上汇成一小滩一小滩的水洼。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巨大的、水泥砌成的蓄水池，池口敞开着，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有多深。
“就是这里了。”张清玄站在水房中央，闭上眼睛，全力催动感知。星火之力如同水银泻地，细致地扫描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
瞬间，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和声音涌入他的脑海——
· 绝望的哭喊： 一个年轻女工，穿着八十年代常见的工装，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被几个模糊的黑影强行拖向蓄水池……
· 疯狂的呓语： 一个中年男人，抱着头在水池边蜷缩，嘴里不停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干的……”，随后被无形的力量摁入池中……
· 麻木的重复： 更多的、模糊的人影，日复一日地在水中挣扎、沉浮，重复着溺亡的痛苦……
这些怨念交织在一起，形成了这片空间中浓得化不开的死气。但张清玄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些陈年旧怨之下，还潜藏着一股更加新鲜、也更加邪恶的气息——与老宅那只食气鬼同源，但更加隐蔽，如同水中的毒蛇。
“老板，有什么发现？”胖子紧张地环顾四周，总觉得那些滴答的水声里夹杂着别的什么声音。
“这地方是个积怨地。”张清玄睁开眼，走到蓄水池边，低头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几十年来，死在这里的人不止一个。他们的怨念沉淀在此，无法消散。”
他指了指水池：“水池是聚阴之所，天然的‘容器’。有人利用了这一点，在这里布下了一个更隐蔽的‘饵’。”
“饵？”
“嗯。”张清玄蹲下身，手指虚点水面，一缕极其细微的星火之力探入水中，“一个诱饵，吸引那些本就心存死志或者运势极低的人前来，然后……被这池中的积怨吞噬，或者被那个隐藏的邪物吸干精气。林瑶说的那个死者，只是最近的一个‘受害者’。”
他的星火之力在水下触碰到了一团黏稠、冰冷的东西。那东西察觉到外来的纯净力量，猛地收缩，试图隐藏。
“找到你了。”张清玄眼神一冷，并指如剑，隔空向水中一划！
“哗啦！”
水面破开，一道黑影如同受惊的鱼儿般从池底窜出，想要遁走。那是一只形态更加古怪的邪祟，像是一团扭曲的水草，中心包裹着一颗不断搏动的、暗红色的核心，散发出强烈的吸食欲望。
张清玄早有准备，另一只手凌空画符，一道金光符咒瞬间成型，如同渔网般罩向那团“水草”。邪祟撞在金光上，发出刺耳的嘶鸣，周身黑气翻腾，却无法突破。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胖子看得头皮发麻。
“怨水傀。”张清玄控制着金光符咒，缓缓收缩，“以水中积怨为土壤，以邪术催化而生，最擅长制造幻象，引诱活人溺水，然后吸食其魂魄精气。这只……同样被改造过，变得更加贪婪和隐蔽。”
那怨水傀似乎知道在劫难逃，猛地收缩，那颗暗红色的核心剧烈搏动，竟想要自爆，将积攒的怨气一次性释放！
“哼！”张清玄冷哼一声，指尖星火之力骤然凝聚，化作一道极其凝练的纯白光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那颗核心！
“噗！”
一声轻响，暗红核心瞬间被纯白的火焰包裹、净化。怨水傀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整个身体如同被点燃的油污，迅速消融，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水中。
随着它的消失，水房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新邪恶气息顿时消散，只剩下那些沉淀了数十年的陈旧死气，虽然依旧阴冷，却不再具有主动害人的能力。
张清玄走到窗边，推开积满灰尘的窗户，让阳光和新鲜的空气透进来一些。
“老板，这就完了？”胖子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没那么压抑了。
“这里的‘饵’清除了。”张清玄看着窗外荒凉的厂区，“但布饵的人，还没找到。这里积怨太深，非一日之功可以净化，日后或许还会滋生别的麻烦，但至少不会再有无辜者被诱杀。”
他拿出手机，给林瑶发了条简短的信息：“城南纺织厂宿舍，积怨地，邪饵已除，根源未清。资料后续补充。”
回去的路上，胖子看着沉默不语的张清玄，忍不住问：“老板，布饵的……还是那个玄冥吗？”
“除了他，还有谁会这种阴毒手段，又处处与我作对？”张清玄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语气平静，但墨镜后的眼神却冰冷如霜。
这一次，对方不再只是试探和骚扰，而是开始系统地、隐蔽地播种和收割。这意味着，冲突正在升级。
而他体内的星火，感受到了这股压力，燃烧得愈发炽烈。这场猫鼠游戏，是时候转变一下攻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