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灰烬中渐渐熄灭,夜色重新笼罩恒河岸。刘华站在残骸前,脑海中闪过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
瓦拉纳西幸存下来,是因为有人足够果决,下令强制火化。
可并非所有城市都有这样的局长或军阀。若是其他地方失手,尸体堆积,任其腐烂、挣扎、复起……那些城市必将成为新的传染源,甚至成为灾难的引爆点。
刘华心头一紧,当即打开加密频道:“这里是刘华,情况属实。瓦拉纳西出现‘死者复活’,但规模有限。原因是当地在异常初现时,采取了强制火化政策。我的判断是——其他没有控制住的城市,一定已经在酝酿失控。”
话音落下,驻地指挥所的李卫国少将几乎没有片刻迟疑,声音冷厉而果断:“情报收到,立即上报。”
他转身,径直走向通讯席,命令一连串下达:
“立刻将警戒通报发往巴基斯坦、孟加拉和斯里兰卡,提醒他们对边境所有输入病例、尸体处理进行最高等级管控!”
“通知东协总部,请求立即增援南亚战区,调动更多防化部队、无人机编队以及远程监控资源!”
参谋们飞快记录、调频,电报声与加密通信频道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李卫国的声音在嘈杂中依旧清晰:“告诉他们——这是足以动摇整个次大陆的威胁。若不能第一时间拦截,整个南亚将被拖入火海。”
灯光映在巨幅沙盘上,新的红色警戒圈迅速扩展,跨过恒河,延伸到边境。
“接刘华中校,要求他务必查清楚这是否是某种病原体造成的现象,若是,采集样本以及调查传染性!”
地图上的点闪烁不止,预示着新的危机正在逼近。
刘华在前线隔着面罩听到这一切,胸口压抑,却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这一刻,消息已经被传递出去,而防线也在更广阔的范围内拉开。
防化部队没有片刻松懈,他们立即展开采样作业。
数名防化兵背着外骨骼支架,操纵机械臂小心翼翼地从残骸中取样:烧焦的组织碎片、残留的骨灰、混合着泥土的黑色液体。
一切都被装进多层密封容器,再放入移动冷藏柜中。
刘华站在采样点旁,面罩后的目光却落在身边的维克拉姆局长身上。他压低声音问道:“这些东西……真的是病原体造成的吗?还是另有原因?”
维克拉姆的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疲惫,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们最初也以为是病。高热、昏迷、死亡……症状和瘟疫并无区别。”
刘华眉头一紧:“那它们的传染性呢?如果是病原体,接触就意味着扩散。”
维克拉姆缓缓摇头,眼神复杂:“我们没有完整的结论。但是……传染性是有的。”
“被他们抓伤、咬伤的人,哪怕只是皮肤破开,很快也会高烧、衰竭,然后死去……最后,重新站起来。”
“那你们是怎么避免被传染的?”
“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绝对不让他们靠近,二是强制火化一切可疑的尸体。我们失去了太多同僚,就是为了换来这条经验。”
“水和空气、还有潜伏期呢?”
维克拉姆摇头,目光黯然:“水和空气大体上是安全的。只要皮肤没有破损,不会轻易感染。否则,我的兄弟们根本撑不到今天。我推测,关键在于血液——血液才是传播的媒介。”
“至于潜伏期……不会太久。一旦真正被感染,二十四小时内就会出现高烧、痉挛和器官衰竭。之后……你也看到了。”
“血液传播,潜伏期极短……这不是单纯的疫病。”
刘华立即转身,打开加密通讯装置:“这里是刘华,立即转报指挥所——确认情报。行尸传染途径极可能是血液,潜伏期不超过二十四小时。重复一遍:血液传播,潜伏期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频道里传来短促的“收到”声,伴随着参谋们飞快记录的键盘敲击声。
刘华关闭通讯,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沉重,随即从防化服的臂袋里抽出几张塑封好的照片。
灯光下,那一张张面孔在薄膜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把照片递到维克拉姆眼前,“这些人,你见过吗?”
维克拉姆的眼神微微一震。
他伸出布满血污的手,颤抖着翻看那些照片。火光映在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中,他的呼吸愈发急促。
“有一个……我记得。我在瓦拉纳西混乱之前见过他。他在寻找异常源头,可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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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时间的沉默过后。
“如果他们还活着,最可能的去处是新德里。我们在无线电中收听到,北方邦和中央邦的军阀正在那里组建联合防线,那是这一片唯一还能算得上安全的地方。”
“我们也打算去那里。”
这句话让刘华沉默了片刻。他抬头望着远方的夜空,似乎能看见那座混乱之中的都市,正被层层火光与阴影包围。
刘华缓缓点头。
“好。我们顺路带你们去新德里。”
车队的引擎重新轰鸣,防化士兵们收起采样箱与装备,登上“麒麟”Fh型突击车。
维克拉姆和他的几名残余警员挤进车厢,神情疲惫,却在听到“新德里”这个名字时,眼中浮现出一丝久违的光亮。
那条通往新德里的公路,坑洼满布,远处废墟与黑暗交错,犹如一条直入未知的深渊。
就在刘华准备下令出发时,维克拉姆身旁的一名年轻警员忽然低声开口,嗓音里带着犹豫与颤抖:“局长,我……要不要告诉他们?”
维克拉姆皱眉,警员抬头看向刘华,声音干涩:“首长,这场瘟疫……很可能起源于海得拉巴。”
刘华猛地转头:“你确定?”
那名警员额头沁出冷汗,连连点头:“几个月前,我们接到过情报——海得拉巴最早出现大规模高烧、痉挛、群体死亡的病例。当时他们封锁了消息,还说只是‘食物中毒’和‘季节性疫情’。可没过多久,就有人说,看见尸体在火葬场挣扎。消息蔓延开时,整个城市已经失控,军阀派来的部队根本没有返回。”
维克拉姆重重呼出一口气:“我曾命人查证,可那时已经太晚。海得拉巴彻底失联,从那里出来的难民,将瘟疫一路带到了恒河沿岸。”
这意味着疫情并非局部,而是从更南方的中心早已失控地扩散开来。
“记录下这份情报,立即加密上报指挥所。标注:疑似源头——海得拉巴。”
短促的“收到”在频道中响起。
车队缓缓驶离瓦拉纳西的废墟,探照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光束。
灰烬在风中翻飞,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身后,而前方的新德里,既是潜藏着更大风险的战场,也是可能找到失散同袍的唯一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