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旋律,在奶瓶碰撞声、咿呀学语和轻柔摇篮曲的交替中,逐渐谱成了稳定的节奏。林星辰重返岗位后,在陆见深的全力支持和一位可靠育儿嫂的帮助下,她艰难却又成功地在新角色与旧自我之间找到了平衡点。然而,一场计划外的离别,如同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骤然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陆见深需要前往邻市,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行业峰会。
消息传来时,是一个寻常的周末傍晚。陆见深在书房处理邮件,林星辰正坐在地毯上,引导着满地乱爬的陆予辰去够一个彩色摇铃。手机提示音响起,陆见深看完邮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他起身走到客厅,在林星辰身边坐下,语气平常地开口:“星辰,下周三到周五,我需要去邻市出个差。”
林星辰正抓着儿子肉乎乎的小手一起摇晃铃铛,闻言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凝滞了片刻。三天。七十二个小时。这是自陆予辰出生以来,他们夫妻首次需要分离超过二十四小时。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有心尖被轻轻揪了一下的微疼,有对独自应对一切的隐隐惶恐,也有一丝为他事业发展的理解,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作了喉咙里一声轻微的:“……哦,几天?”
“三天。周四晚上就能回来。”陆见深观察着她的神色,补充道,“我会把一切安排好。育儿嫂那几天全天候过来,我妈也说可以随时来搭把手。”
“嗯,我知道。”林星辰垂下眼睑,继续逗弄儿子,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波澜,“没事,你去吧,工作要紧。家里……我能搞定。”她说得笃定,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周三下午她有个重要的选题会不能请假,得确保育儿嫂能准时到岗;周四早上宝宝要打疫苗,原本计划是陆见深开车送他们去;还有连续三个没有他分担的夜晚……
陆见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覆在她略显冰凉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他的掌心干燥温热,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和承诺。
接下来的几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为离别做准备的氛围。陆见深一反常态地变得有些“啰嗦”。他反复向育儿嫂确认工作时间和注意事项,清单列得细之又细;他检查了家里所有母婴用品的库存,将奶粉、尿不湿、常用药补得满满当当;他甚至抽空彻底清理了厨房下水道,更换了客厅的灯泡,仿佛要在他离开前,将这个家调整到绝对完美的运行状态。林星辰默默地看着他忙碌,心里那点不安奇异地被一种坚实的暖意所取代。
离别的前夜,陆见深收拾行李。小小的行李箱里,除了几件必备的衣物和文件,他塞进去的,是床头柜上那张一家三口的合影,和一本边缘已有些卷角的、林星辰孕期时他记录的笔记。林星辰抱着已经睡熟、小脸红扑扑的儿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仔细整理的动作,鼻尖有些发酸。
第二天清晨,天光未亮。陆见深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换上熨烫平整的衬衫西裤。他走到婴儿床边,俯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凝视了儿子香甜的睡颜许久,然后极轻地、仿佛怕惊扰了天使般,在他饱满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转过身,林星辰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他走过去,将她连人带被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声道:“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和孩子。随时打电话。”
“嗯,一路顺风。”林星辰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回抱住他,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儿子均匀的呼吸声。巨大的、冰冷的孤独感如同潮水,瞬间将林星辰淹没。她怔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
白天的忙碌冲淡了些许离愁。育儿嫂准时到来,专业而高效地接手了大部分工作。林星辰努力集中精神处理工作,但总是不自觉地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他的消息。午餐时,陆见深的信息准时抵达:「已到,安顿好。会议开始。宝宝乖吗?你吃饭没?」配图是酒店房间窗外略显阴沉的天空。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道光,驱散了林星辰心头的阴霾。她立刻回复:「都好,刚吃完。宝宝很乖,在玩。你专心开会。」
真正的挑战在夜晚降临。育儿嫂下班后,家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往常这个时间,是陆见深雷打不动的“亲子时间”,他会给儿子洗澡、做抚触、讲睡前故事。今晚,所有流程都由林星辰独自完成。给宝宝洗澡时,小家伙格外兴奋,扑腾得水花四溅,她手忙脚乱,浑身湿透,心里莫名有些委屈。哄睡时,陆予辰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同,哼哼唧唧地不肯安分,小脑袋转来转去,像是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和低沉的声音。林星辰抱着他,在昏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哼唱着走了调的摇篮曲,直到手臂酸麻,小家伙才抽噎着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将她轻轻放回小床,林星辰累得几乎虚脱。躺在空了一半的大床上,身边没有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没有他平稳的呼吸声,寂静被无限放大,思念如同夜色般浓稠地包裹了她。她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信息,又怕打扰他休息。正当她犹豫时,屏幕亮了,是陆见深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她几乎是秒接。屏幕上出现他略显疲惫却带着笑意的脸,背景是酒店房间柔和的灯光。“睡了吗?”他问,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磁性。
“刚把小家伙放倒。”林星辰把摄像头对准婴儿床上熟睡的儿子,“看,睡得像个小猪。”
陆见深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凝视。“辛苦你了。”他低声道,“今天会议挺顺利,就是……有点想你们。”
简单的一句话,让林星辰的鼻尖瞬间酸涩。“我们也想你。”她轻声回应,千言万语,都融在这四个字里。
他们就这样隔着屏幕,低声聊着天。他分享会议的趣闻,她吐槽独自带娃的手忙脚乱。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话,只有琐碎日常的分享,却奇妙地熨帖了彼此的心。挂断前,陆见深说:“明天最后一天,晚上我就回来。给你们带了礼物。”
“好,等你回来。”
第三天傍晚,林星辰提前收拾好一切,抱着儿子站在阳台上张望。当熟悉的车灯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楼下时,她的心雀跃起来。陆见深风尘仆仆地提着行李上楼,门一开,目光首先精准地落在她怀里的儿子身上。他放下行李,甚至来不及换鞋,便大步走过来,伸出双手:“来,爸爸抱抱。”
陆予辰看到爸爸,兴奋地手舞足蹈,扑进他怀里,小脸在他颈窝里亲昵地蹭着。陆见深紧紧抱着儿子,仿佛要确认这份真实的存在,然后腾出一只手,将林星辰也揽入怀中。一家三口在玄关紧紧相拥,分离的时光被瞬间填满。
“礼物。”陆见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小巧精致的银质长命锁片,分别刻着“平安”和“喜乐”。“给宝宝求的。”他又变魔术般从行李箱侧袋拿出一盒她最爱吃的那家老字号糕点,“给你的。”
看着那盒还带着温度的糕点,林星辰的眼眶湿润了。他记得给儿子求平安,也没忘记她爱吃的零嘴。这短暂的别离,像一次小小的淬炼。它让他们更深刻地体会到彼此在生活中的不可或缺,让平日习以为常的陪伴显得弥足珍贵。爱,并非总要经历生离死别的考验,有时,仅仅是三天的分离,已足够让人看清,那份融入骨血的习惯,早已是生命中最深的眷恋。
(第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