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宫内，沈朝歌很快得知了这一切。
她正对镜梳妆，铜镜打磨得光滑，映出她清丽绝伦的容颜。
听着阿箬略带兴奋和一丝后怕的禀报，手中拈着的赤金步摇微微一顿，流苏上的珍珠轻轻晃动，映出细碎的光晕。
镜中映出的那张倾城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复仇的欣喜，也无对他人命运的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赵莽，这个双手沾满南梁无辜百姓鲜血的刽子手，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
容贵人，这个愚蠢地站错队、又不知收敛的女人，也为其曾经的挑衅和背后家族的贪婪付出了惨重代价。
复仇的快感吗？
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火苗，在心底一闪而逝，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空茫。
除掉一个赵莽，她的复仇名录上，还有无数个张莽、李莽、王莽……这条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而她自己，在这复仇的漩涡中，也早已越陷越深，双手也早已沾满了算计与阴谋的污浊，再也洗不干净了。
她放下步摇，挥了挥手，示意阿箬退下。
阿箬看着自家主子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虽有万千感慨，却也只能会意，安静地退了下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殿内点燃了安神的龙涎香，青烟袅袅。
她预料到萧彻会严惩，以儆效尤，但没想到会如此迅速和酷烈，几乎是雷霆万钧，不给对方任何转圜的余地。
这再次印证了他对朝堂后宫掌控力之强，以及其手段之狠决无情。
就在她以为今夜会就此平静度过时，殿外传来了熟悉的、由远及近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沈朝歌微微一怔，随即迅速收敛心神，压下那些纷乱的思绪，起身迎驾。
萧彻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刚刚经历过一场雷霆震怒的痕迹，仿佛处置的不过是两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他走进殿内，目光淡淡扫过沈朝歌，并未如往常般直接落座，而是踱步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萧彻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今日之事，爱妃想必已经听说了。”
沈朝歌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狡黠，随即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试探，语气小心翼翼地问：
“臣妾略有耳闻。只是不知具体详情，听闻容贵人和李家那位远亲赵主事，似乎是触怒了陛下龙颜？”
萧彻闻言，缓缓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意味深长：
“触怒？何止是触怒。”
他踱步走近，停在沈朝歌面前，深深的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
“私相授受，内外勾结，妄议宫闱，甚至……”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
“甚至可能给朕戴上一顶不清不楚的绿帽子……爱妃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绿帽子！
沈朝歌听到这三个字，看着萧彻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她精心设计的那封信，果然被他看穿了其中的“险恶用心”。
她垂下眼睫，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笑意，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早已出卖了她。
“陛下！”
她抬起头，带着一丝嗔怪和强装的严肃，
“这说不定是有人恶意诬陷呢！容贵人虽然行事鲁莽了些，但借她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做出这等……这等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呀？”
话虽如此，她却忍不住用丝帕捂着嘴，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萧彻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深处那抹深意更浓，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深海。
“诬陷？”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意味不明，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或许吧。不过，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们狡辩。”
他话锋一转，目光依然紧紧锁住沈朝歌，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带着一丝戏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其中翻涌：
“朕依着爱妃前几日的意思，快刀斩乱麻，将这桩糟心事处置了。就是不知……”
他微微俯身，那姿态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如同山峦缓缓倾轧而下。
沈朝歌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龙涎香，混杂着一丝淡淡的墨香与演武后的皂角气息，那是属于帝王独有的、令人心悸的味道。
他凑近她的耳边，近得几乎唇瓣要擦过她的耳廓。
温热的气息，带着男性独有的阳刚与灼热，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又似带着火星的烙铁，瞬间点燃了一片细密的战栗，从耳根一路蔓延至颈后，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最私密的呢喃，带着滚烫的热度，一字一句，仿佛都裹挟着岩浆，缓慢而精准地注入她的耳道，又顺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
那话语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戏谑，一丝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诱惑，如同毒蛇吐信，撩拨着她紧绷的神经：
“朕这顶‘绿帽子’，处理得可还让你满意？我的贵妃娘娘？”
“绿帽子”三个字，被他说得又轻又缓，带着一种令人面红耳赤的调侃，仿佛在欣赏一件亲手打磨的得意之作。
萧彻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亲昵的姿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扰乱了沈朝歌精心维持的平静心神。
虽然这早已不是二人之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甚至有过更亲密的肌肤之亲，但在谈及这样敏感而戏谑的话题时，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的酥麻感，他低沉嗓音里那刻意为之的磁性与暧昧，依然让她感到一股汹涌的热血直冲头顶，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大片绯红，连耳根都烫得惊人，浑身如同被投入了暖炉，燥热难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