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
“天,塌不下来!”
何维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那些瘫软在地的探险队员们从地上拉了起来。
在探险队员眼中,何维此刻的形象,已经完全无法用常理来理解。
天地变色,山川咆哮。
这明明是神明发怒,末日降临的景象!
而他们的首领,那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男人,非但没有像他们一样,在这天地之威面前恐惧颤抖。
他甚至敢于直面那连接天地的毁灭烟柱,发出了畅快的大笑!
他甚至用一种近乎平淡的、如同解释“水为什么会流动”的语气,告诉他们,这毁天灭地般的景象,不过是大地深处的“锅”被烧开了,需要“放气”而已。
就在所有人还处于这种混杂着恐惧与敬畏的、呆滞的状态中时,何维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过那根正在不断膨胀、变色的巨大火山灰柱,又迅速低头,观察着地面上被气浪吹拂的树叶和草屑的动向。
“高空风,吹向东南。”
“近地风,紊乱,但主体流向东方。”
他嘴里喃喃自语,大脑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运转着。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那些托阿莱人,都无法理解的、甚至感到荒谬的决定。
何维猛地爬上身边一块最高的岩石。
他站在岩石的顶端,伸出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
西北方!
那是离火山更近的方向!
那是与所有鸟兽逃窜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所有人!听我命令!”
何维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丢掉所有不必要的负重!只带武器、水和少量食物!”
“向着西北方,全力奔跑!”
“那里,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此言一出,全场惊骇。
就连最忠诚的吕宋和江骨,都愣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
往西北跑?
那边不是更靠近那座正在发怒的“神山”吗?
所有的动物,都在拼命地往东方和南方逃,那才是远离危险的方向啊!
这是疯了吗?!
“不!”
托阿莱部落的老者,连滚带爬地冲到岩石下,用一种绝望的腔调,疯狂地喊着。
他的喊话通过金云的翻译,传到了所有探险队员耳朵里。
“不能去西北!西北是绝路!”
“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山神发怒时,我们的圣地,我们的逃生之路,在东方!在那片红土山谷的后面,有一条路,可以让我们活下去!”
“去西北,我们会触怒山神,会被他烧成灰烬的!”
托阿莱老者的话,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求生的本能,在疯狂地向他们呐喊:快跑!离那座火山越远越好!
而何维的命令,却是在让他们主动去靠近火山!
就连探险卫队的年轻队员们,脸上也露出了犹豫和迟疑。
“执行命令!”吕宋虽然不解,但还是嘶吼着,试图维持秩序。
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源自本能的恐惧,第一次压倒了纪律。
队伍,开始出现了混乱的迹象。
就在这时——
“吼——!!!”
一声比之前所有声响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的巨响,猛地从火山的核心处,炸裂开来!
这一次,不再是沉闷的咆哮。
而是一种尖锐的巨响!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那根支撑着天地的巨大黑色烟柱,突然“融化”了!
整根数万米高的烟柱,失去了上升的动力,在自身的重力下,开始轰然崩塌!
黑色的烟尘、炙热的火山弹、翻滚的岩浆碎屑,如同天河决堤,向着四面八方,猛地倾泻下来!
“不!”陈启看着那崩塌的烟柱,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是火山碎屑流!”
还没等其他人明白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一股肉眼可见的、灰黑色的“死亡之云”,正贴着地面,以一种超越了人类想象、超越了任何野兽奔跑的恐怖速度,向着他们所在的东方山谷,席卷而来!
那不是烟,也不是雾!
那是一堵由数百度高温的火山灰、有毒气体和岩石碎屑组成的死亡之墙!
它所过之处,所有高大的树木,都如同脆弱的麦秆一样,被瞬间点燃,然后推平、吞噬!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它的面前被抹去!
那恐怖的景象,显示了什么叫做天地之威。
托阿莱部落的老者,猛地回过头。
他看到那堵向着东方碾压而来的“死亡之墙”,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瞬间凝固了。
因为,那堵墙,正精准地扑向他口中所说的东方“圣地”,扑向那条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生路”!
如果众人刚才听了他的话,往东跑,结局必然被“死亡之墙”所吞噬。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全身的兽皮。
托阿莱部落的老者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混杂着无尽恐惧与狂热崇拜的眼神,望向岩石上那个依旧平静的身影。
岩石上那个人竟然预判了神明发怒的方向!
所有的质疑、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本能,都在这堵无可辩驳的“死亡之墙”面前,被碾得粉碎!
“想活命的,就跟我跑!”
何维从岩石上一跃而下,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他不再解释,不再等待。
他第一个转过身,向着西北方的山脊,那个看起来最危险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这一刻,所有人都疯了。
“跟上!”吕宋嘶吼着,紧随其后。
江骨、陈启、所有的探险队员,他们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向着那个看似是绝路,却是唯一生路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些已经被吓傻了的托阿莱人,也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哭喊着,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这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
身后是正在飞速逼近的、足以焚化一切的火山碎屑流。
头顶是如同雨点般落下的、炙热的火山灰。
脚下是不断震颤、随时可能开裂的大地。
空气中充满了硫磺和粉尘的、令人窒息的刺鼻气味。
每呼吸一口,都感觉像是在吞咽一把滚烫的沙子。
好几个托阿莱的女人和孩子,因为恐惧和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把他们带上!一个都不能少!”
何维的坚定地下达命令。
探险卫队的队员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返身,将那些哭喊的妇孺,或背或扛,继续向着山脊狂奔。
他们的肌肉在燃烧。
他们的肺部像要炸开。
但他们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终于,就在他们身后那毁灭一切的“死亡之墙”,吞噬山谷入口之前。
何维带领着所有人,冲上了那道位于西北方的、布满了嶙峋怪石的山脊。
他们成功了!
他们抢在“死亡之墙”抵达之前,逃离了那片山谷!
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如同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们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和脱力而剧烈地颤抖着。
何维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
他直起身,转过头,望向脚下的山谷。
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下意识地,跟着何维,回过头。
他们看到了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那堵灰黑色的、如同拥有生命的“死亡之墙”,咆哮着,翻滚着,彻底淹没了他们刚才所在的那片美丽的山谷。
那清澈的溪流,那茂密的丛林,那有着无数奇花异草的土地……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灰色的洪流面前,被被抹除。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擦掉了一块。
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在山脊之上。
所有人,无论是何维自己的手下,还是那些托阿莱人。
都用一种看待神明一样的眼神,看着屹立在山脊边缘,衣衫被热浪吹得猎猎作响的何维。
只有神。
才能在天地神罚的怒火中,闲庭信步。
只有神。
才能提前预知神罚来临的方向。
只有神。
才能带领他们这些渺小的凡人,从那必死的绝境中,找到这一线生机!
“噗通。”
托阿莱部落的老者,跪在了何维面前。
他没有哭喊,也没有祷告。
他用一种无比虔诚的、近乎于朝圣的姿态匍匐在地。
缓缓地、一步一步地,爬到了何维的脚边。
他没有抬头。
他只是将自己的额头,深深地贴在了何维脚下的那片,被火山灰覆盖的岩石上,如同亲吻着神只的圣土。
一句混杂着无尽敬畏与颤抖的、古老的托阿莱语言,从他的嘴里,艰难地吐出。
金云在旁边,用同样颤抖的声音,将它翻译了出来。
“您是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