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不是外界那种渗透骨髓的阴寒，而是从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最深处炸开，然后疯狂向内塌缩、凝固的，绝对零度般的“死寂之冷”。身体在接触那漆黑海面的瞬间，不是“噗通”一声没入，而是像撞进了一滩刚刚开始凝固、粘稠到极致的沥青，又像是被一张巨大无比、冰冷滑腻的舌头猛地卷住，然后狠狠拖向无底深渊。
视线，瞬间被剥夺。绝对的、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糊住了眼睛，塞满了耳朵，堵死了口鼻。只有皮肤传来那粘腻、沉重、带着刺骨阴寒的触感，以及海水疯狂挤压身体带来的、仿佛要被碾成肉饼的恐怖压力。耳膜“嗡”的一声，外界所有的声音，冰尸的无声嘶吼、黑色触手的抽打、同伴的呼喊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自己颅腔内部的、血液奔流和心脏在压力下疯狂擂鼓的“咚咚”巨响，震得脑仁生疼。
无法呼吸。不，是根本不敢呼吸。那粘稠冰冷的黑色液体，带着浓郁的腐朽与阴寒死气，只要吸进一丝，恐怕肺腑瞬间就会被冻结、腐蚀。凌云本能地闭气，混沌之力在体内疯狂运转，强行支撑着身体机能，同时体表的混沌薄膜光芒大放，艰难地抵抗着海水的侵蚀与挤压。他能感觉到，那层薄膜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薄、黯淡，海水中的阴寒死气无孔不入，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拼命往里面钻。
下沉。不受控制地、飞速地下沉。四周是永恒的黑暗与死寂，感知被压缩到极限，只有无尽的、向下的坠落感。偶尔有冰冷滑腻的、不知是水草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触感，从身体表面擦过，带来一阵毛骨悚然的战栗。更深处，似乎有更加庞大、更加缓慢的阴影在黑暗中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
“凌老大！”“凌云！”
没有声音，但两股微弱却坚定的意念，通过之前建立的某种心神联系，强行穿透了黑暗与海水的阻隔，在他识海中炸响。是石昊和叶清雪！他们还活着，而且就在附近！石昊的意念充满了狂暴的气血之力，如同黑暗中燃烧的火把，虽然被海水压制得厉害，但依旧顽强。叶清雪的意念则清冷如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正努力向他靠拢。
“小蛮……影七……”凌云强行凝聚心神，试图感应。很快，他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几乎要消散的、属于苏小蛮的恐惧与痛苦意念，以及一股更加淡薄、却异常坚韧、如同附骨之疽般贴在自己影子里的、属于影七的守护波动。都还活着！但状态显然极其糟糕，尤其是苏小蛮，修为最弱，在这恐怖的海水压力与阴寒侵蚀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不能……再这样下沉！”凌云心中嘶吼。混沌元婴在丹田中光芒爆闪，七道碑影疯狂旋转，尤其是那第十道代表“生”的、刚刚凝实大半的碑影，此刻正剧烈震颤，与乙木幼苗产生强烈共鸣。乙木幼苗上，那片蔚蓝色的嫩叶，更是如同疯了一般摇曳，散发出强烈的、既渴望又带着一丝惊惧的意念，死死指向下方，那更深、更黑、更冷的深渊！
下方！水道种的线索，就在下方！但同时，那里也散发着最浓烈、最纯粹的死亡气息！
怀中，暗金令牌滚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肉，“水”字光点疯狂闪烁，几乎要冲破令牌的束缚。
拼了！
凌云眼中厉色一闪，不再徒劳地抵抗下沉之势，反而猛地催动混沌之力，主动朝着乙木幼苗和令牌感应的方向，狠狠扎了下去！同时，他全力运转混沌吞天诀，不再仅仅防御，而是开始尝试……吞噬周围这精纯到极致、却也阴寒死寂到极致的海水能量！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的决定。这里的海水能量，充满了腐蚀生机的死意，贸然吞噬，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混沌之力，可吞噬万物，演化万法！他需要力量，需要突破这死局的力量！乙木幼苗对水灵之气的渴望，给了他一丝底气，或许，混沌与乙木结合，能够炼化、剥离这股能量中的死意，吸收其精纯的水灵本源？
“吞！”
混沌元婴张开“口”，一股无形的吞噬漩涡在凌云周身成型。顿时，更多粘稠冰冷、蕴含着精纯水灵与阴寒死意的黑色海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涌向凌云，透过混沌薄膜，钻进他的经脉！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感觉，像是有无数把冰刀，混合着浓硫酸，在他的每一条经脉里疯狂刮擦、腐蚀！经脉剧痛，几乎要再次崩裂！神魂都仿佛要被那股阴寒死意冻结、撕裂！更可怕的是，一股深沉、绝望、仿佛要拖拽着一切生灵沉沦永寂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识海，要瓦解他的意志，让他放弃抵抗，与这无尽的黑暗与死寂融为一体。
“不！给我炼！”凌云双目赤红，额头、脖颈、手臂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虬龙。他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丝，混合着海水的咸腥与自身的铁锈味。混沌元婴光芒大放，七碑齐震，将涌入的海水能量疯狂镇压、碾磨。乙木幼苗疯狂摇曳，翠绿的光雨不要钱般洒落，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同时它的根系和那片蔚蓝嫩叶，如同最贪婪的饕餮，主动缠绕、吸收着被混沌之力初步剥离出来的、相对精纯的水灵之气。
有用！虽然痛苦至极，虽然效率低下，虽然剥离出的精纯水灵之气百不存一，但确确实实，有一丝丝精纯的、蕴含着“水”之法则本源气息的温暖能量，被乙木幼苗吸收，反哺回他的身体。这股能量，与他之前炼化的木灵生机截然不同，更加柔和、沉静、包容，却也带着一种水滴石穿的坚韧与浩瀚。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一丝丝水灵之气的融入，他体表的混沌薄膜似乎对海水的抵抗增强了一丝，下沉的速度也稍稍减缓。
他不敢耽搁，一边维持着这种近乎自虐的吞噬炼化，一边将更多的混沌之力分出，化作数道柔韧的灰色丝线，循着石昊、叶清雪、苏小蛮、影七的意念方位，如同在泥沼中穿行的细蛇，艰难地蔓延过去，试图将他们拉近，并传递过去一丝微弱的混沌之力，帮他们支撑。
“跟着我！向下！”他的意念如同怒吼，在同伴识海中炸响。
石昊最先回应，一股狂暴的气血顺着混沌丝线反冲回来，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冲劲：“他娘的……冻死老子了！凌老大，你指路，俺跟着！”
叶清雪的回应清冷而简洁：“可。”
苏小蛮的意念微弱得几乎要断掉，只传来一丝依赖与哭泣的波动。影七的意念则如同最冷静的阴影，紧紧附着在凌云的影子上，帮助稳定着混沌丝线的联系。
五人，在绝对的黑暗与恐怖的压力下，以凌云为核心，以混沌丝线为纽带，艰难地重新汇聚，然后朝着那无底深渊，加速下潜。
越往下，海水越发粘稠，压力呈几何倍数增长。混沌薄膜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光芒愈发黯淡。凌云的吞噬炼化越来越艰难，涌入的阴寒死意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冻结。乙木幼苗吸收水灵之气的速度，渐渐赶不上死意侵蚀的速度。石昊的气血波动越来越弱，叶清雪的剑意也如风中残烛，苏小蛮的意念几乎感知不到，全靠影七和凌云强行吊着最后一口气。
绝望，如同这无边黑暗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就在凌云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无尽的阴寒与死寂彻底淹没，混沌薄膜即将破碎的刹那！
下方，那永恒的黑暗深处，忽然……亮起了一点光。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无比璀璨的……蔚蓝色的光。
那光芒，并非照亮黑暗，而是仿佛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极致的“静”与“净”，在这充满死寂与污浊的黑色海水中，开辟出了一小片属于自己的、绝对纯净的领域。光芒只有黄豆大小，却散发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仿佛是一切“水”之源头、温柔却又不可侵犯的至高气息。
乙木幼苗上的蔚蓝嫩叶，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蓝光芒，疯狂摇曳，传递出近乎哭泣般的、最极致的渴望与亲近！怀中的暗金令牌，更是烫得仿佛要融化，“水”字光点脱离令牌，化作一道清晰的淡蓝色光箭，直指那点蔚蓝光芒！
水道种！是水道种的本体！或者，至少是其核心本源显化！
希望！绝境中的唯一希望！
凌云精神大振，几乎枯竭的混沌元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催动着众人，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点蔚蓝光芒，疯狂冲去！
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距离越来越近。那点蔚蓝光芒也愈发清晰。它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地、以一种蕴含天地至理的韵律旋转、流动，如同一滴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最纯净的“水”之精华。光芒周围，那浓稠的黑色海水被排斥开来，形成了一片直径约三丈的、相对“清澈”的、泛着淡淡蓝光的无水空间。空间中，弥漫着精纯到无法想象、温和却又浩瀚磅礴的水灵之气，与外面海水的阴寒死寂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
然而，就在众人即将冲入这片“净土”的刹那！
异变再生！
“嗡！”
那点缓缓旋转的蔚蓝光芒，猛地一滞！紧接着，光芒骤然扩张，化作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仿佛能包容万物、也能隔绝一切的蔚蓝色水幕，将整个无水空间笼罩！水幕看似轻薄，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冻结时空、镇压一切的恐怖法则波动！凌云冲在最前，一头撞在水幕之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物理碰撞的声音，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之力激烈对抗的轰鸣！凌云感觉像是撞在了一座由万载玄冰和最坚韧的神金混合浇筑的、看不见的墙壁上，浑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整个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被弹了回来，在粘稠的海水中倒翻出去，体内气血翻腾，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石昊、叶清雪紧随其后，也被那水幕无情弹开。苏小蛮更是直接闷哼一声，本就微弱的意念几乎溃散。影七的影子一阵剧烈波动，几乎要溃散。
“该死！有禁制！”凌云强行稳住身形，目眦欲裂地看着那近在咫尺、却被水幕隔绝的蔚蓝光芒与无水空间。他能感觉到，那水幕中蕴含的，是最为精纯、最为本源的“水”之法则——至柔，亦至刚！包容万物，也拒绝万物！非特定条件，或非其认可者，根本无法进入！
怎么办？强行突破？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撞上去就是找死！那水幕蕴含的法则之力，远超他们的理解范畴，恐怕炼虚修士来了，也未必能强行破开。
就在众人陷入绝境，进退维谷之际！
“呜！”
那低沉、悠长、充满无尽哀伤与怨毒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并非来自上方海面，而是……来自他们周围，这片无尽的黑暗海水深处！而且，比之前清晰了无数倍，仿佛就在耳边吹响！
声波过处，粘稠的黑色海水剧烈震荡、沸腾！无数道庞大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阴影，从四面八方、从更深的海底，缓缓浮现，睁开了冰冷的、或是燃烧着幽蓝魂火的“眼睛”，锁定了他们这几个闯入核心禁地的“蝼蚁”！
那些阴影，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腐烂的巨鲸，有的像是无数尸体拼接而成的诡异海怪，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不断蠕动、散发出恶臭的漆黑肉瘤……但它们无一例外，都散发着至少元婴期，其中几道甚至达到了化神期的恐怖波动！而且，它们身上缠绕的阴寒死气与怨念，浓烈到形成了实质的黑雾，与周围的海水融为一体。
显然，他们之前遭遇的冰尸和黑色触手，只是这片“玄冥死海”外围的杂兵。这些隐藏在深海、被水道种气息和死寂环境孕育、变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恐怖存在，才是这里真正的“守卫”与“掠食者”！那号角声，便是唤醒、召集它们的信号！
前有水道种禁制阻挡，后有无数深海怪物围剿，身陷无尽黑暗死海，自身油尽灯枯……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他奶奶的……这下……玩大了……”石昊的意念传来，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但难掩其中的虚弱与绝望。
叶清雪的剑意再次凝聚，却显得那么孤单而决绝，仿佛暴风雨中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苏小蛮的意念已经感知不到，不知是昏迷，还是……
影七的影子，紧紧包裹着苏小蛮，传递出最后一丝守护的执念。
凌云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然后又以更疯狂的速度跳动起来。不！不能死在这里！母亲还在等他！血仇未报！大道未成！怎能倒在这冰冷的黑暗里，成为这些怪物的食粮，或是被同化成没有意识的冰尸？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水幕之后、缓缓旋转的蔚蓝光芒。乙木幼苗在疯狂地、近乎哀求般地向他传递着渴望与亲近的意念。那蔚蓝光芒，是唯一的生路，是绝境中最后的希望！必须进去！必须得到水道种的认可！
怎么进去？认可？如何获得认可？
混沌戒……乙木长生种……建木之心印记……《混沌道经》……水……水之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水无常形，随圆就方……水至柔，克至刚……
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火石，在凌云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疯狂闪过。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里，是心脏的位置，也是混沌元婴与乙木幼苗扎根之处。乙木幼苗上，那片蔚蓝嫩叶……
一个近乎荒谬、却又仿佛唯一可行的念头，骤然浮现！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深海怪物合围、攻击即将临体的前一刻，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猛地抬手，并指如剑，指尖混沌之力凝聚，混合着乙木幼苗强行剥离出的、最后一丝精纯的水灵气息，然后，对着自己的眉心——对着那枚由建木之心本源所化的九叶印记——狠狠一划！
“嗤！”
没有鲜血流出。眉心处，那枚翠绿的九叶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光芒并非翠绿，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包容万象的灰蒙蒙色彩，其中又有一点建木的翠意与一丝微弱的水蓝之光流转。与此同时，他全力催动《混沌道经》上部中，那关于“演化”、“包容”、“溯源”的感悟，将自己对“水”的理解——那从吞噬炼化海水能量中获得的一丝丝体悟，那乙木幼苗对水灵的渴望，那绝境中不甘沉沦、寻求一线生机的执着，那救母的信念，那对力量的渴望，那混沌包容一切的意志——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通过眉心的印记，化作一道微弱却无比纯粹、直指本源的意念波动，混合着那一丝精纯的水灵气息，如同归巢的乳燕，投向那水幕之后的蔚蓝光芒！
这不是攻击，不是乞求，而是一种……展示，一种共鸣，一种以自身最核心的本源印记为引，向那至高“水”之本源发出的、最坦诚的呼唤与印证！
“吾道……混沌！吾心……向水！愿承水德，润泽万物，亦涤荡乾坤！请……鉴之！”
无声的呐喊，在灵魂层面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合围而来的深海怪物，那狰狞的巨口，那缠绕的触手，那喷吐的死气寒冰，在距离众人不足三丈之处，骤然停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
那柔和却坚韧的蔚蓝水幕，在接触到凌云眉心发出的、那混合了混沌、建木、乙木、水灵以及他自身道心执念的奇异波动时，猛地荡漾起剧烈的涟漪！
蔚蓝光芒核心，那缓缓旋转的“水滴”状本源，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一股更加浩瀚、更加古老、更加纯净，仿佛来自天地初开、万水源头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君王被轻微触动，悄然苏醒了一丝。
那意志，冰冷，纯粹，漠然，却又带着一种包容天地的温柔与深邃。它“看”向了凌云，或者说，看向了凌云眉心那枚奇异的印记，以及印记中蕴含的、驳杂却又坚韧无比的意念。
一瞬，仿佛万年。
就在深海怪物的攻击即将突破那无形阻滞，众人即将被撕碎的刹那！
“嗡……”
蔚蓝水幕，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之后，是那片无水、纯净、充满精纯水灵之气的空间，以及那枚近在咫尺、缓缓旋转、散发着诱人到极致气息的水道种本源！
没有声音，没有言语，但一股清晰无比的意念，传入凌云识海：
“进来。”
认可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混沌印记的特殊，是因为乙木幼苗的渴望，是因为他对“水”那一丝粗浅却真诚的理解，还是因为他绝境中不甘沉沦的执着打动了这古老的本源……但，它认可了！打开了门！
“进！”凌云嘶吼，用尽最后力气，一把将离他最近的、几乎失去意识的苏小蛮，连同包裹着她的影七影子，狠狠推向那道缝隙！同时，混沌丝线猛地收紧，将石昊和叶清雪也拽了过来！
“走！”
五人如同漏网之鱼，在那无数深海怪物暴怒的注视下，险之又险地，接连冲进了那道蔚蓝水幕的缝隙！
就在最后一人的衣角刚刚没入缝隙的瞬间！
“轰！！！”
缝隙骤然闭合！蔚蓝水幕光芒大盛，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璀璨！
无数攻击死气寒流、腐蚀毒液、巨力冲撞、灵魂尖啸，如同狂风暴雨，狠狠轰击在水幕之上！水幕剧烈荡漾，泛起惊天波澜，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但却始终坚韧地支撑着，将那足以毁灭一方小天地的恐怖攻击，尽数隔绝在外！只有沉闷到极致的、令人神魂欲裂的轰鸣声，不断从水幕外传来，彰显着那些深海怪物的无边愤怒与狂暴。
安全了……暂时。
“噗通！”“噗通！”
几人摔落在无水空间冰冷而坚实的地面上。这里没有海水，空气清新，充满了浓郁温和、精纯无比的水灵之气，吸入一口，如同甘霖，滋润着干涸灼痛的肺腑与经脉。与外面那死寂、阴寒、恐怖的黑海，简直是两个世界。
凌云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剧痛，眼前阵阵发黑。眉心处，九叶印记光芒黯淡下去，传来阵阵灼痛与空虚感，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印记中储存的建木本源之力。混沌元婴萎靡，乙木幼苗也耷拉着叶片，显然消耗巨大。
石昊躺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被海水腐蚀和怪物死气擦伤的痕迹，有些深可见骨，但他却咧着嘴，发出劫后余生的、嘶哑的笑声：“哈……哈哈……他娘的……活、活下来了……”
叶清雪以剑拄地，单膝跪着，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角溢血，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但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目光第一时间扫过众人，确认都还活着，然后才看向空间中央，那枚悬浮着的、缓缓旋转的、散发着令人迷醉的蔚蓝光芒的“水滴”。
苏小蛮躺在影七用阴影勉强凝聚成的“垫子”上，双眼紧闭，小脸金纸，气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但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影七的影子淡薄得几乎要消散，却依旧紧紧护着她。
凌云挣扎着坐起身，目光也落在那枚“水滴”之上。
它不过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包容了世间一切蓝色的、纯净到极致的蔚蓝。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在生灭，有江河在奔流，有云雨在变幻，有冰霜在凝结……演化着“水”之形态的万千变化。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看似柔和无害，却散发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仿佛是世界水之本源的至高气息。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感到心神宁静，仿佛所有的疲惫、伤痛、恐惧，都被温柔的流水洗涤、抚平。
水道种。五行本源之水，终于……近在眼前。
然而，凌云的心却没有完全放松。他记得那苍老声音说过，道种认可，只是第一步。炼化道种，尤其是一枚完整的、高品阶的本源道种，绝非易事，其中必有考验，甚至凶险。而且，外面那些怪物并未离去，还在疯狂攻击水幕。这水幕能支撑多久？他们必须尽快炼化水道种，恢复力量，然后……找到离开这玄冥死海的方法！
他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灼热，一步步，走向那枚悬浮的蔚蓝“水滴”。
炼化它，掌控水之力量，突破境界，然后……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