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那方局促的小院,赵锋反手掩上柴门,院内那株枯瘦的老梅枝桠斜斜探进窗棂,在昏黄的油灯下投出细碎的影子。
他脱了沾着雪沫的外袍,往硬板床上一躺,背脊刚触到冰凉的褥子,便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往日里雷打不动的打坐修行,此刻却半点心思也无,丹田内的水系灵根微微躁动,似在催促他尽快寻得水龙气净化,可脑海里翻涌的全是雪原城的防御布局,哪里静得下心来。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的补丁,思绪飞速运转。
白日里借着探查地形的由头,他绕着雪原城的四门都走了一遭,东门守将是个满脸虬髯的汉子,指尖掐诀时周身萦绕的灵气波动沉稳厚重,分明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南门的女修看似柔弱,腰间悬着的青钢剑却隐隐散发着威压,至少也是筑基中期的实力;西门和北门的守卫虽未显露实力,可能在这冰天雪地里镇守城门,绝非泛泛之辈。
更要命的是,雪原城藏着一位金丹期修士,至今未曾露面,这般人物若是出手,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水龙气……”
赵锋低声呢喃,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水灵气。他的水系灵根天生带有杂质,修行速度远不及常人,若能得到水龙气净化,修为定能一日千里。
可他转念一想,龙气乃天地间至纯至阳之物,寻常修士触碰都会引动灵气反噬,自己若是强行盗取,会不会引发天地异象?
到时候别说净化灵根,恐怕整个雪原城的修士都会被惊动,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他越想越烦躁,索性从床上坐起,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扑面而来,冻得他脸颊生疼,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他望着远处雪原城的城墙,城墙上悬挂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像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要么放弃水龙气,连夜离开雪原城;要么冒险一试,赌一把不会引动天地异象。
可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与此同时,雪原城的皇宫内,烛火通明。
皇帝张佑安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一封书信,眉头紧锁。
送信的是刚从南方火域城运送火灵矿回来的石清涯,信中说,有个名叫赵锋的修士,先是盗取了东玄青洲的木龙气,后又在南酆火域城潜伏,最终盗走了火龙气,如今极有可能潜入北冥雪原,目标便是雪原城的水龙气,特提醒张佑安多加防范。
张佑安将书信反复看了三遍,心里越发不安。
他虽为雪原城的皇帝,却对修士之事了解不多,只知道城中有几位修为高深的修士镇守,却从未听说过什么“水龙气”。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站在殿侧的赵姓太监身上,沉声问道:“赵伴伴,你在宫中待了多少年了?”
赵太监连忙躬身回话:“回陛下,奴才十岁入宫,如今已是第四十个年头了。”
“那你可知,咱们雪原城的‘水龙气’在何处?”张佑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赵太监闻言,脸上露出茫然之色,他仔细回想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陛下,奴才在宫中四十载,从未听过‘水龙气’这三个字,也未曾见哪位大人提及过。”
张佑安听了这话,心中最后一丝期待也落了空。
他将手中的书信往桌案上一丢,信纸滑落,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站起身,烦躁地在殿内踱了几步,心中又气又急。石清涯不会无的放矢,可满朝上下竟无一人知晓水龙气的下落,若是那赵锋真的前来盗取,自己连防范的方向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殿内的烛火噼啪作响,映得张佑安的脸色忽明忽暗。他沉思片刻,终究是压下了心中的焦虑。
他虽不懂修士之事,却也知道急中生智乃是无用,倒不如先稳住心神,再从长计议。
他摆了摆手,对赵太监说道:“罢了,此事暂且不提。备轿吧,今晚去兰贵人那里。”
赵太监连忙应了声“嗻”,躬身退下安排。张佑安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却依旧沉甸甸的。
他不知道,那个名叫赵锋的修士,此刻正在城外的小院中,同样为水龙气的事情愁眉不展;他更不知道,一场关乎雪原城安危的危机,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逼近。
而此时的赵锋,已经重新躺回床上。他望着屋顶漏风的缝隙,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心中渐渐有了决断。
他不能就这么放弃水龙气,可也不能贸然行动。他决定先暗中探查几日,摸清那位金丹期修士的行踪,再和那个卦摊老者,寻找水龙气的下落,若是实在没有机会,便立刻离开雪原城,绝不多做停留。
夜色渐深,雪原城渐渐陷入沉睡,唯有城墙上的灯笼依旧亮着,守护着这座冰雪之城。
可谁也不知道,一场围绕着水龙气的较量,已在无声中拉开了序幕。
赵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冥想状态,丹田内的水系灵根渐渐平静下来,可他的脑海里,却依旧在反复推演着逃跑的路线,以及盗取水龙气的每一个细节。
殿内烛火已调得昏柔,锦被半散,兰贵人依偎在张佑安怀中,指尖轻轻划过他胸前的纹路。
见皇帝眉宇间仍有郁结,她柔声问道:“陛下今夜似有心事,莫非是朝堂上出了烦心事?”
张佑安叹了口气,伸手抚过她的发顶:“倒不是朝堂事,是中午石清涯带回来一封密信,说有修士盗走了其他两洲的龙气,如今怕是要盯上咱们雪原城的水龙气。”
兰贵人闻言轻笑,抬手按住他蹙起的眉峰:“陛下,依臣妾看,这‘龙气’之说本就玄乎。您是真龙天子,您在,雪原城的龙气就在,哪有什么单独的龙气可盗?再者,若是真有这般要紧的东西,皇家典籍里怎会半字不提?”
她顿了顿,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软而坚定:“咱们无需自扰,明日让陛下身边的几位仙师多加点紧,在城内外加强戒备便是。有仙师们镇守,再厉害的修士也不敢轻易造次,陛下只管放宽心便是。”
张佑安一听也对,自己是真命天子,自己就是龙,龙气不就是自己吗,想到这里,又搂紧了兰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