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半跪在碎石滩上,指节蹭过湿润的青苔。指尖残留的朱砂在石缝间晕开,混着露水凝成暗红斑点。
他望着布置好的五方石阵,微微叹了口气。这座由五块天然青石构成的简易五行阵,是他耗费整整两个时辰的心血——东方置木牌刻震卦,南方摆陶碗盛朱砂,西方嵌铜镜映落日,北方覆黑布藏玄铁,中央插枯枝引地气流转。
“应该能挡些不长眼的。“他用袖口擦去额角的汗珠,石缝里钻出的山风卷起衣角,带来些许腐叶气息。
这座山谷地处两省交界,人迹罕至却紧邻国道,怕有人闯入,或者迷路者。
如今这阵法虽简陋,至少能让普通人望而却步——那些被五行相克原理扭曲的光影,会让闯入者以为前方是断崖或密林。
但赵锋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障眼法。若有炼气三层以上的修士路过,一眼便能看穿石阵漏洞百出的灵力循环。
指尖抚过青石表面粗糙的纹路,他心中泛起酸涩。山谷灵气稀薄得可怜,连最低级的引气诀都要耗费双倍时间,更别提进阶修炼。
前几天在红石梁的茶馆里,他偷听到两个云游修士聊天,对方随手布下的聚灵阵,竟能让方圆十里的灵气浓度提升数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手法。
暮色渐浓,归巢的鸟群掠过天际。赵锋倚着刻有坎卦的青石坐下,望着掌心缓慢流转的淡金色灵气。
这微弱的灵力,是他在这贫瘠之地日复一日积累的成果。“总比暴露身份好。“他自嘲地笑了笑,将最后一道神识注入阵眼。
或许有朝一日,他也能像那些真正的修仙大能,在灵气充沛的秘境中自在修行,但至少此刻,这座简陋的五行阵,就是他与世俗间最后的屏障。
暮色将山谷染成青灰色时,赵锋盘腿坐在石阵中央,掌心的储物袋泛起微光。
十二道细密符咒沿着袋口流转,那是他用一年时间亲手篆刻的防盗禁制,每道都暗藏着倒转五行的杀招。此刻他却顾不上这些,指尖拂过袋内冰凉的玉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最先被抽出的是《无寿功》的玉简,墨绿色的玉简表面浮着细密符文,在黯淡天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这本方济让他修炼的功法,让他踏上修仙界。
“无寿无劫,以神念通万法,不沾因果。“当时他并未细想,如今摩挲着玉简,才恍然惊觉其中深意——这不正是为他这种在夹缝中求生的散修量身定做的吗?
“第六层了啊......“他轻声呢喃,指尖凝聚出一缕银白色的精神力丝线。无寿功修炼到后期能化神念为实体,但此刻他的丝线不过小指粗细,在暮色中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消散。
这门功法确实如过和书中所言,不重杀伐,却能在关键时刻以神念扰乱对手心神。可面对鬼冥宗那些动辄驱使厉鬼的追兵,这缕精神力又能有几分胜算?
《千脉玄针谱》的玉简泛着温润的乳白,与《无寿功》的阴寒形成鲜明对比。那是他在红石梁偶然购得,据说源自上古医修一脉。
玉简中记载的针法,既能治病救人,也能化作凌厉杀招。赵锋曾试过将精神力注入银针,针尖瞬间迸发的寒芒确实惊人,但每催动一次,识海便如针扎般刺痛。
他将玉简放回储物袋,暗想:“这门功法虽好,可如今我连一套趁手的银针都凑不齐......“
当摸到《万鬼吞灵诀》时,赵锋的手指猛地僵住。漆黑的玉简表面缠绕着暗红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他在马家湾,从一名鬼修的尸身上夺来的。鬼冥宗以操控万鬼闻名,这门功法更是能吞噬阴气壮大自身。
按理说,这是最适合他当下处境的功法——既能快速提升修为,又能借助鬼气掩盖自身气息。但修炼此功的后果,他在玉简附带的残卷中看得清清楚楚:每吞噬一缕阴气,便会在识海种下一道心魔,日积月累,终将沦为只知杀戮的厉鬼。
“他们在追杀我,我若不强大,迟早会死。“赵锋咬牙攥紧玉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鬼冥宗的追兵如同附骨之疽,前几天看见鬼冥宗的人拿出的鬼幡,他亲眼看见冷彪家的人被鬼爪贯穿胸膛。
那些阴森的鬼面、腥臭的黑雾,此刻又在脑海中翻涌。或许,修炼这门功法是他唯一的生路?
但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一旦修炼,你就和他们成了同类。“他想起无寿功中关于“持心守正“的训诫。
最后拿出的《蛊术大全》玉简透着诡异的翠色,表面不时爬过细小的蛊虫虚影。这是他在偶然所得,记载着数百种蛊虫的培育与操控之法。但此刻翻看玉简,赵锋却摇了摇头。
培育蛊虫需要特殊环境和海量资源,以他目前的处境,连最基础的血蛊都养的半死不活。而且,操控蛊虫与他一直秉持的修炼理念相悖——他不愿将自己的力量寄托在这些诡异的小虫子身上。
夜色彻底笼罩山谷时,赵锋仍在天人交战。《万鬼吞灵诀》的玉简在他掌心烫得惊人,仿佛有无数小鬼在其中嘶喊。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惊起一阵山风,卷起石阵中的枯叶。他忽然想起一本书上的话:“修行之道,修的是心,不是术。“
最终,赵锋将《万鬼吞灵诀》放回储物袋深处,转而取出《无寿功》玉简。银白色的精神力丝线再次凝聚,这次却比之前更加稳固。“或许我成不了绝世强者,但至少,我要守自自己的道。“他闭上双眼,开始运转心法,神识如蛛网般扩散开来,感知着山谷中每一丝灵气的流动。
在这灵气稀薄的山谷里,赵锋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他知道,前方的路依然艰险,但至少,他选择了一条不会让自己后悔的路。而那本《万鬼吞灵诀》,或许将永远封存在储物袋深处,成为他与黑暗之间最后的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