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响,光线惨白地落在桌面上。陆时面前摊着一叠资料,指尖反复划过一张泛黄的一寸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眉眼温和,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正是十年前市第三中学的校医王建国。
“沈队,王建国的户籍信息查到了。”陆时抬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兴奋,“他祖籍是邻省的一个小县城,1998年来到本市,2009年入职市第三中学,担任校医,2015年12月突然辞职,之后户籍信息就没有任何变动,像是彻底从这座城市消失了。”
沈砚走过来,拿起照片仔细看着。照片上的王建国看起来人畜无害,很难将他与林辰口中那个用药物控制学生、参与孤儿院黑幕的“眼线”联系起来。“辞职时间是2015年12月?”他皱了皱眉,“陆明的‘失踪’时间是2015年11月,也就是说,陆明失踪后不到一个月,王建国就辞职了,这绝对不是巧合。”
“我已经查过学校的辞职记录,”陆时翻开资料,“王建国当时提交的辞职理由是‘家中有事,需回老家照料’,但我们联系了他老家的派出所,当地民警说,王建国自从1998年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他的父母早在2010年就去世了,老家没有任何亲属。”
“伪造理由辞职,显然是在刻意躲避什么。”沈砚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辞职后,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比如房产、银行账户的变动?”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陆时语气凝重,“王建国在本市没有房产,辞职前租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老小区,辞职后第二天,房东就说他退了房,只留下一些不值钱的杂物。他名下有一张银行卡,2015年12月辞职当天,卡里的五万块存款被全部取走,之后这张卡就再也没有使用过,像是被彻底废弃了。”
沈砚的目光沉了下去。王建国的消失太过彻底,从辞职到退房,再到注销银行卡,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心策划,显然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他不是简单的辞职离开,是在潜逃。”沈砚语气肯定,“陆明的介入,让他意识到危险,所以选择立刻隐藏起来。”
“可他为什么要潜逃?”陆时疑惑,“如果只是对林辰进行了非法侵害,顶多是治安处罚或刑事责任,不至于要彻底消失。这说明,他身上还背着更大的秘密,和孤儿院的黑幕脱不了干系。”
沈砚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继续查,扩大范围,不要局限于本市。查他的身份证使用记录、交通出行记录,哪怕是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接下来的两天,陆时几乎泡在了户籍科和网安支队。他一遍遍地筛选着海量的数据,眼睛熬得通红,直到第三天下午,网安支队的同事终于传来了消息。
“陆警官,有发现!”同事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我们查到王建国的身份证在五年前,也就是2018年,在边境城市临海市有过使用记录,用于在当地一家小旅馆登记入住,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使用痕迹了。”
“临海?”陆时立刻打开地图,手指点在地图上那个遥远的边境城市,“距离本市一千多公里,他跑那么远干什么?”
“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他最后一次使用身份证登记。”同事补充道,“我们查了当时的旅馆监控,但时间太久,监控录像已经被覆盖,无法获取他的影像。不过,我们查到他入住当天,有一笔两万块的汇款,从一个匿名账户转入了他的另一张银行卡——这张卡是他用化名在临海市办理的,只使用过一次,收到汇款后就被注销了。”
“匿名账户?汇款?”陆时的眼睛亮了起来,“能查到匿名账户的来源吗?”
“很难,”同事摇了摇头,“这个账户是用虚假信息注册的,开户后只进行过这一笔交易,之后就被冻结了。不过,我们查到这笔汇款的金额,和2016年市郊区孤儿院地皮转让款的零头完全吻合。”
“地皮转让款?”陆时猛地站起来,心脏狂跳,“你再说一遍!”
“2016年,市郊区孤儿院因为‘经营不善’被撤销,地皮被转让给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转让款是三百二十万。”同事调出一份文件,“而汇入王建国账户的金额是两万块,正好是三百二十万的零头。虽然不能确定两者直接相关,但这个巧合太可疑了。”
陆时立刻拿着这份资料去找沈砚。沈砚正在翻看孤儿院的旧档案,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资料,接过陆时递来的文件。
“孤儿院地皮转让……”沈砚的目光紧紧盯着文件上的转让金额,“2016年转让,正好是王建国辞职后的第二年,也是陆明‘失踪’后的第一年。这笔转让款,很可能就是当年孤儿院黑幕的‘封口费’或者‘分赃款’,而王建国收到的两万块,就是他的那份‘好处费’。”
“这么说,王建国不仅是孤儿院黑幕的参与者,还可能知道地皮转让的内幕?”陆时追问。
“很有可能。”沈砚的眼神锐利如刀,“孤儿院的撤销和地皮转让,或许根本不是什么‘经营不善’,而是当年的参与者为了销毁证据,掩盖罪行,故意将孤儿院解散,把地皮卖掉,然后分赃。王建国作为外围‘眼线’,帮他们控制孩子,自然也能分到一杯羹。而他收到汇款后就彻底消失,要么是被幕后之人‘封口’,要么是拿着钱潜逃了。”
陆时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他被封口了,那我们就永远找不到他了;如果他潜逃了,边境城市那么大,找到他的希望也很渺茫。”
“不,他一定还活着。”沈砚语气坚定,“如果他被灭口,幕后之人没必要给他汇款,直接处理掉就行。汇款说明他完成了‘任务’,或者掌握了某些秘密,幕后之人用这笔钱让他‘闭嘴’,并远走他乡。他现在很可能还躲在临海市,或者用其他身份生活在某个地方。”
“那我们现在就去临海市调查?”陆时急切地问。
“先不急。”沈砚摇了摇头,“我们手里的线索还太少,贸然前往,很可能打草惊蛇。先让临海市局的同事帮忙调查,重点查2018年王建国入住的那家旅馆附近的监控录像,以及当年办理化名银行卡的银行网点,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行踪轨迹。另外,查一下2016年孤儿院地皮转让的受让方,那家房地产公司的背景是什么,和当年的孤儿院工作人员有没有关联。”
陆时立刻去安排工作。办公室里只剩下沈砚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思绪万千。王建国的失踪,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孤儿院黑幕的另一扇门——原来这场罪恶不仅涉及儿童贩卖,还牵扯到地皮转让的利益输送,背后的利益链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复杂。
而王建国,作为当年事件的亲历者,无疑掌握着关键信息。找到他,或许就能揭开陆明死亡的真相,以及孤儿院黑幕的全貌。但沈砚也清楚,幕后之人绝不会轻易让他们找到王建国,这场追查,注定充满艰险。
傍晚时分,陆时拿着一份新的资料匆匆回来:“沈队,有新发现!我们查到2015年11月,也就是陆明失踪前一个月,王建国曾经向一个陌生账户转账三万元,而这个账户的开户人,是当年市郊区孤儿院的副院长,名叫李庆国。更奇怪的是,这个李庆国在2016年孤儿院撤销后,也失踪了,和王建国一样,杳无音信。”
“李庆国?”沈砚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王建国给孤儿院副院长转账,这进一步证实了他们之间的联系。看来,王建国确实是孤儿院安插在学校的‘眼线’,专门盯着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而李庆国就是他的直接联系人。他们两人先后失踪,很可能是一起被幕后之人安排离开了本市。”
“那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王建国和孤儿院黑幕有着直接的关联。”陆时语气激动,“只要找到他,就能顺藤摸瓜,挖出整个利益链。”
“没错。”沈砚点了点头,“通知临海市局,全力协助调查王建国的行踪,重点排查2018年之后临海市的外来人口,尤其是使用化名、从事医疗相关工作的人——王建国是校医,很可能会重操旧业。另外,调查李庆国的下落,看看他和王建国之间有没有联系。”
陆时立刻去传达命令。办公室里,沈砚再次拿起王建国的照片,照片上的温和笑容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这个隐藏了十年的校医,像是黑暗中的影子,串联起了林辰的过往、陆明的死亡和孤儿院的罪恶。找到他,就像是在迷雾中找到了一盏灯,虽然微弱,却能照亮前行的路。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临海市,一条狭窄的巷弄里,一家不起眼的小诊所正在营业。诊所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低头给病人配药,他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病人离开后,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是失踪多年的王建国。
他走到诊所的后门,拿出一部老旧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信息:“警方正在查你,小心。”王建国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快速回复:“知道了。”
收起手机,王建国走到窗边,警惕地看向巷口。十年了,他一直活在恐惧和躲藏中,不敢用真实身份,不敢与人深交,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他知道,那些人不会放过他,警方也不会放弃追查,而他手里掌握的秘密,既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
夜色渐浓,临海市的霓虹灯亮起,照亮了城市的繁华,却照不亮巷弄里的黑暗。王建国的身影隐在诊所的阴影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知道,这场逃亡,还没有结束,而他终究躲不过命运的审判。
与此同时,市局的办公室里,沈砚和陆时正在制定前往临海市的计划。他们知道,寻找王建国的旅程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为了揭开真相,为了给陆明和那些受害的孩子一个交代,他们必须勇往直前,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