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气运之燃
那声源自黑暗本源的咆哮，并非仅仅作用于听觉，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之上。盆地边缘，正与残余晶体怪物搏杀的鹞等人如遭雷击，动作瞬间僵滞，实力稍弱者更是耳鼻溢血，精神几乎崩溃。瘫软在地的陶只觉得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只冰冷巨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纯粹的、远超他们理解层面的力量威压，如同实质的枷锁，禁锢了这片空间。翻腾的黑暗不再仅仅是能量，它“活”了过来，带着明确的、吞噬一切的意志。中央那点由“净化之种”撑开的微小光域，在这骤然暴涨的黑暗狂潮中，如同暴风雨中的孤灯，光芒急剧闪烁，范围被压缩了近半，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
与此同时，正面战场上，联盟军队刚刚提振的士气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扑灭。战士们手脚冰凉，挥动武器的动作变得迟滞，阵线再次动摇。黑曜石部落的敌人则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药剂，攻势变得更加疯狂、不计代价。
“完了吗……”一名有熊氏的战士看着天空中仿佛压低了几分的晦暗，绝望地低语。
山谷之内，石屋中静坐的燧烨，在那声咆哮响起的刹那，猛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瞳孔深处，不再是平日的古井无波，而是倒映出了常人无法看见的景象——南方那片原本就晦暗庞杂的“气”，此刻彻底沸腾，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充满恶念与饥渴的狰狞面孔，正张开巨口，欲要将北方那几簇微弱却顽强的文明之火一口吞下！
尤其是其中代表着陶和那枚“种子”的、最新最亮的那一点星火，此刻正被无数黑暗的触须缠绕，光芒急剧黯淡，随时可能熄灭。
不能再等了。
燧烨缓缓站起身。他走到石屋中央，那里摆放着几件看似普通的物件：一块表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头，一抔取自部落诞生之地的黄土，一截枯而不朽的桃木枝，还有一盏陶土烧制的、灯油早已干涸的旧油灯。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并未触及任何实物，而是遥遥对着那盏旧油灯。
没有吟唱，没有光华四射。但若有大能者在此，便能“看”到，以燧烨为中心，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浩瀚的“势”被引动了。那是他守望万年，与脚下这片土地、与这初生文明血脉相连所积累的“气运”，是文明存续的根基之力！
这股力量无形无相，却真实不虚。它跨越了山河，无视了空间，如同涓涓细流，又如同奔腾江河，朝着两个方向奔涌而去。
一部分，注入了那盏象征文明传承不灭的“心灯”。油灯虽未点燃，却仿佛有了一层温润的光晕。
另一部分，更庞大、更决绝的一部分，则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一道凝聚了万年守望意志的利剑，精准地、狠狠地，斩向了南方那张由黑暗气运凝聚的狰狞面孔，斩向了缠绕在陶与“净化之种”上的那些黑暗触须！
“此地，非汝等可噬！”
一道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具有一定感知能力的生灵意识深处响起的、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盆地边缘，正感到灵魂都要被冻结、撕碎的陶，猛然觉得周身一轻！那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恐怖威压，仿佛被一堵无形的高墙硬生生隔开了大半！虽然依旧令人窒息，却不再是无法抗衡。
更重要的是，那片在黑暗狂潮中摇曳欲灭的“净化之种”光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坚韧无比的“魂”，原本急剧压缩的范围瞬间稳定下来，光芒虽然未能立刻扩张，却也不再闪烁，如同激流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黑暗深处传来了更加暴怒、却隐约带着一丝惊疑的咆哮。那股毁灭意志显然没有料到，在这“食物链”的底层，竟然存在能正面抗衡它一丝本源意志的力量！
正面战场上，联盟的战士们同样感受到了变化。那股源自灵魂的恐惧枷锁仿佛松动了一些，虽然敌人的攻势依旧疯狂，但他们挥舞武器的手臂，却重新充满了力量。
“是燧烨大人！”岩浑身是血，却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燧烨大人与我们同在！杀——！”
希望的火焰，在绝境的边缘，再次被点燃，并且燃烧得更加炽烈！
山谷石屋内，燧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但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引动并分割自身守护的文明气运，远距离抗衡那黑暗本源，即便是他，也承受着巨大的负荷。这并非肉体上的伤害，而是某种更本质的消耗。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坚定。
他知道，这一“燃”，烧掉的是他万年来积累的部分底蕴，换来的，是文明火种延续的宝贵时间，是让那枚“种子”真正扎根、让前方战士有机会撤回的机会。
代价巨大，但，值得。
他缓缓收回手指，目光依旧凝视着南方。战斗，还远未结束。他这道屏障，能支撑多久，犹未可知。但至少此刻，文明的旗帜，依旧在黑暗的狂潮中，顽强地飘扬着。
盆地边缘，鹞趁机解决了那头因主人受挫而动作迟滞的晶体怪物，冲到陶的身边，一把将他拉起。
“走！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鹞的声音急促。燧烨大人争取到的时间，绝不能浪费。
陶最后看了一眼在黑暗中顽强闪耀的“净化之种”，将其位置牢牢刻印在脑海，然后重重点头，在鹞和剩余战士的护卫下，迅速向着来路撤退。
他们的任务，完成了第一步。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