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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050年,时空管理局,最高审判庭。

冰冷的银灰色环形空间内,巨大的全息光幕悬浮在中央透明能量柱中,如同三扇被强行撕裂的时空窗口。

第一幕:采石矶血浪滔天!

年轻的施全身着染血的轻甲,如同战神般钉在剧烈摇晃的宋军艨艟船头!狂风撕扯着他额前浸透血与汗的黑发,露出下方那双燃烧着焚尽一切战意的眼眸!长剑高举,剑锋撕裂烟尘,直指金军如林的巨舰!“凿穿中军!”那声穿越时空的怒吼仿佛仍在审判庭内激荡!破碎的拍杆、断裂的绳索、流星雨般复仇的火箭……宋军将士被点燃的血性,凝固成一片赤红的怒潮!

第二幕:夺杯风雪夜!

临安岳府,烛影摇红。施全脸色死寂如冰,眼中是足以焚毁灵魂的怒火与无尽悲怆。他劈手夺过那杯致命的晶莹!动作带着毁灭般的狂暴!岳飞疲惫却清亮的眼眸凝视着他,轻轻拍在他紧绷如铁的手臂上。那无言的目光——是穿透生死的嘱托,是山河未复的苍凉……画面最终定格在施全攥紧酒杯、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惨白、眼中血泪汹涌欲出的绝望特写!

第三幕:秦府风雪刺相!

暖阁内灯火通明,奢靡中透着阴森的死亡气息。施全如同从地狱血河中挣脱的修罗!三名黑衣人倒毙,脖颈处血泉狂喷!他手中长剑,寒芒吞吐,直指软榻上那个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肥胖身影!口中发出的怒吼,裹挟着十年血泪、家国恨意、元帅蒙冤的滔天烈焰,震彻寰宇:

“这一剑——为岳帅!!!”

剑尖抵住紫貂裘的瞬间,杀意凝固!历史的悲鸣在此刻被永恒封存!

审判庭内一片死寂。冰冷的空气仿佛被这三幅来自八百多年前的炽热画面灼穿。旁听席上所有投影和官员,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只剩下瞳孔中倒映的血火硝烟。

肖雯雯站在能量光柱的中心,身影在巨大的血色光幕映衬下显得渺小却又无比坚韧。她的声音穿透这令人窒息的静默,清晰、稳定,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所有人心头:

“我认罪。”

短暂的骚动尚未平息。

“若救一个英雄算罪……”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审判席上那高高在上的阴影,最终落在光幕中施全那凝固着滔天恨意的眼眸上。

“若阻止一个英雄枉死算罪……”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

“那么,这罪,我肖雯雯——认了!”

轰——!

审判庭内如同投入了一颗精神炸弹!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天花板!旁听席彻底沸腾!投影光影疯狂闪烁!高阶官员们再也无法维持肃穆,震惊、愤怒、困惑、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在冰冷的银色制服下涌动!

“肃静!!”主审法官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强行压制住失控的场面。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光柱中的肖雯雯:“被告!你清楚这几幅画面意味着什么吗?!这是对历史进程最粗暴的践踏!是对时空铁律最赤裸裸的挑衅!你释放了一个足以撕裂既定因果链的变数!施全本该在风雪陋巷中冻毙!采石矶宋军本该惨败!秦桧更不该死于此刻!历史的熵值在你介入的节点急剧飙升!整个南宋后期乃至后续数百年的衍生时空链都因此产生不可预测的畸变!如此重罪,岂是你一句‘认了’就能轻描淡写?!”

法官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一个字上,带着对既定秩序的绝对维护。

肖雯雯微微昂起头,脸上依旧平静如水。她甚至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熵值?畸变?”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法庭的喧嚣,带着一种洞穿岁月的苍凉,“诸位站在时间的彼岸,手握冰冷的标尺,度量着所谓的‘秩序’与‘铁律’。可曾感受过那风雪夜巷子里冻彻骨髓的绝望?可曾听过金兵铁蹄下妇孺的悲泣?可曾见过风波亭前…英雄末路的悲怆?”她的目光环视全场,灰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历史的烟云翻涌,“我看到的,不是一个需要被‘修正’的冷冰冰的错误变量。”

她的指尖再次于虚空中轻点。主光幕旁,一道新的、较小的光屏悄然展开。画面不再是激烈的战斗或悲壮的刺杀,而是——

风雪呼啸的临安陋巷。身形单薄瘦弱的少年蜷缩在泥泞里,死死护着半块沾满污雪的硬饼。三个混混的拳脚如同雨点落下。那双狼崽般的眼睛抬起,透过凌乱肮脏的头发,里面燃烧的不是恐惧,是足以焚毁世界的恨意与不屈!

下一瞬:少年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赤着上身,肩扛沉重的巨石,于湿滑不稳的鹅卵石堆上死死维持着混元桩的姿势。嘴唇冻得乌紫,身体剧烈颤抖,眼神却如同淬火的钢铁,只有疯狂的执念——变强!

再一幕:晨曦微光中,少年对着简陋的木桩疯狂击打,拳峰破裂,鲜血淋漓染红木桩,他却恍然未觉,只有口中压抑的低吼和不灭的火焰!

“这是变数吗?”肖雯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光屏中那双狼崽般的眼睛,“不。这是火种。”

她的手指移向法庭中央巨大的三幅画面——采石矶的呐喊、夺杯的悲愤、刺秦的决绝。

“而这,是烈焰!”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审判席,锐利如剑:

“时空管理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维护一个…容不下英雄血性的‘完美’剧本?”

她猛地踏前一步,能量光柱似乎都因她的气势而微微波动:

“若冰冷的‘熵值’大于一个英雄的脊梁,大于一个国家不屈的抗争,大于千千万万不愿为奴的魂魄……”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宣告,“那么,这秩序——不要也罢!”

“放肆!”主审法官震怒!无形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向光柱!

“够了。”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主审法官的雷霆之怒。

声音来自审判席左侧那位一直沉默的老法官。他缓缓抬起手,示意主审法官稍安勿躁。他的目光越过愤怒的同时,落在肖雯雯身上,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的复杂审视。

“肖雯雯,”老者的声音低沉缓慢,“你的‘火种’与‘烈焰’…最终烧向了何方?你倾注十年心血的利刃,那一剑…刺穿历史的迷雾了吗?秦桧——死了吗?”

肖雯雯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震。法庭内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审判席右侧那位一直冷眼旁观的、穿着区别于法官的深蓝色制服的中年男子——时空特警指挥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似乎早已知道答案。

沉默。冰冷的死寂再次降临。

肖雯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投向光幕上那惊天一剑的定格画面。

“没有。”她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磐石般的稳定,泄露出一丝深沉的疲惫与不甘,“千钧一发…秦桧的影卫现身相阻……时空特警……”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喉咙里的某种阻滞,“……强行介入召回。”

“召回?”老法官追问,目光如炬,“那么,那个被你点燃的施全,如今何在?”

肖雯雯抬起头,直视着老法官深邃的眼睛,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弧度,却异常艰难:“根据管理局档案记录……公元1150年,秦府刺杀失败后,重伤濒死的施全,被判定为高危不稳定变量……已强制执行时空流放。”

“流放?”旁听席后方一个角落,一个穿着研究院白袍、头发稀疏的老人失声低呼,猛地站起身,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启明’纳米核心还在他体内!那是2489号原型机溢出的高维能量结晶!它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旦在未知时空节点引爆……”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恐怖意味让整个法庭的温度骤降。

“时空流放坐标?”老法官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肖雯雯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档案记录……时空坐标:未知。流放目的地:归墟。”

“归墟?!”这一次,惊呼声四起!连审判席上三位法官的脸色都彻底变了!归墟——时空管理局术语中绝对的禁区,理论上的时空乱流坟场!那是连最高权限都无法锚定、无法探测、规则彻底崩坏的湮灭之地!流放至归墟,与宣判彻底抹杀无异!比死亡更彻底的湮灭!

“不!不对!”那个白发的研究院老者再次激动地站起来,不顾身份地大喊,“最新的档案解密!我刚刚调阅了加密权限!施全没有被流放到归墟!他……”老者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在最后时刻,引爆了‘启明’核心的部分能量!制造了维度乱流!挣脱了特警的牵引光束!坠入了……坠入了公元1150年,江淮之间的某个次级时空涡流!他……他还活着!后来的碎片记录显示,他化名‘李全’,在江淮一带召集溃散的岳家军旧部和抗金义士,转战十余年!直至……”老者的声音低沉下去,“……最终战死于金军重围。”

新的真相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震撼在所有人心头炸开!施全没有被湮灭!他逃走了!他继承了岳飞未竟的遗志,在血与火中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肖雯雯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再睁开时,那双灰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万年冰川在无声地崩裂、消融,流露出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尘埃落定般的奇异释然。十年磨砺,血火淬炼,那个风雪陋巷里挣扎求生、眼中燃着滔天恨意的狼崽,最终没有辜负她拔剑出鞘的期望。他倒下了,却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倒在了山河之间。

“肃静!”主审法官强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恢复了冰冷的面具,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证据确凿,多重严重违规!被告肖雯雯,时空管理局beta-7区管理员,非法滞留关键历史节点,深度介入并篡改核心历史人物命运轨迹,造成不可预估的重大历史熵增与多维时空结构扰动!其行为已构成一级失控重罪!现本席宣判——”

法官的声音在审判庭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最终的冰冷裁决:

“判处:永久剥离管理员权限!”

“判处:禁锢于时空静滞监狱,直至所引发熵增完全平息!”

嗡——!

随着宣判落定,肖雯雯脚下的能量光柱光芒骤然转为沉重的铅灰色!无数道淡银色的能量锁链如同冰冷的毒蛇,凭空出现,瞬间缠绕上她的四肢与躯干!锁链并非实体,却带着实质的沉重压力,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一股强大的时空静滞力场瞬间生成,将她与外界流动的时间和空间彻底隔绝!她的身影在铅灰色的光柱中变得有些模糊,如同被封入了一块巨大的灰色琥珀。

时空静滞监狱——管理局最严酷的刑罚。没有期限,没有终结。囚徒的意识将在绝对静止的时空中无限延长,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看不到空间的尽头,如同坠入永恒的虚无。直至她所引发的“错误”被时间洪流自行“修正”抹平……那或许是千年,万年,或许……永远。

法庭内一片寂静。

旁听席上,有人冷漠,有人叹息,有人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审判席上,主审法官面无表情。那位曾出言打断他的老法官,看着光柱中被灰色锁链缠绕的身影,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叹息。

那位时空特警指挥官,嘴角的冰冷弧度终于彻底消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

刺耳尖锐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审判庭的死寂!审判席后方巨大的监控光屏上,代表公元1120-1150年南宋时空坐标的区域,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猩红!无数代表时空结构稳定性的数据流疯狂闪烁、扭曲、跳跃!原本平滑的时空弦模型剧烈震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波纹疯狂扩散!

“警告!警告!”冰冷的AI合成音急促响起,“目标时空坐标遭遇未知高维能量冲击!时空结构熵值急剧飙升!超出阈值!超出阈值!因果链断裂风险激增!重复!因果链断裂风险激增!”

“什么?!”主审法官猛地站起身,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不可能!”特警指挥官失声喊道,“施全已经被清除!他的能量印记彻底消散了!”

“是‘启明’!”研究院的白发老者死死盯着疯狂闪烁的光屏数据,脸色惨白得像纸,“是那颗核心!它没有被完全销毁!它在那个时空涡流里……它在主动燃烧!它在……它在呼应什么?!”

骚动与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审判庭蔓延!警报红光疯狂闪烁,映照着每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禁锢着肖雯雯的铅灰色光柱中,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灰色的锁链缠绕着她的脖颈,带来窒息般的压力。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的警报红光,穿透纷乱的人影,投向了那面巨大的、仍在疯狂闪烁的时空监控光屏。屏幕上猩红的坐标剧烈波动着,那是施全最终消失的江淮大地坐标。

看着那刺目的猩红,看着那代表毁灭和未知的疯狂闪烁,肖雯雯那张被封禁在静滞力场中、如同冰封般的脸上,唇角却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弧度如此细微,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吐出两个湮灭在警报轰鸣中的音节。

值得。

公元1150年,江淮腹地,无名沼泽。

天空是令人压抑的铁灰色,铅云低垂,仿佛随时要塌陷下来。冰冷的雨丝混杂着腐烂的淤泥气息,弥漫在死寂的荒野。芦苇丛生,水洼遍布,每一脚落下都可能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

一支残破的队伍在泥泞中艰难跋涉。他们衣衫褴褛,血迹混合着泥浆,凝结在破碎的皮甲和褴褛的衣衫上。许多人拄着折断的长矛或木棍,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队伍中间,几副用树枝和破布临时绑扎的担架上,躺着无法行走的重伤员,暗红的血渍不断渗出,滴落在浑浊的泥水里,迅速晕开。

队伍最前方,一个身影艰难地跋涉着。

他身形依旧挺拔,如同饱经风霜却不肯折断的青松。但此刻,这份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他身上那件残破的黑色劲装早已被泥浆和血污浸透,呈现出一种肮脏的暗褐色。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从右肩胛一直斜劈到左肋!伤口被肮脏的布条草草包扎着,深褐色的血痂和不断渗出的新鲜血液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迈步,那道巨大的伤口都牵扯着全身的筋肉,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苍白,嘴唇干裂,没有丝毫血色。

正是施全。或者说,是化身“李全”的施全。

他手中拄着一柄断剑,剑身只剩半截,断口处布满崩裂的锯齿。他凭着这柄断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探路。每一步踏下,都在泥浆中留下一个带着血色的、深陷的脚印。那双曾燃烧着不灭火焰的狼眸,此刻只剩下疲惫的灰烬。然而,在那片灰烬深处,依旧有一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星火,执着地望向北方——那是故土的方向,是无数倒下的同胞未能归去的方向。

“李头领……”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哭腔和恐惧,“后面……后面追兵好像又近了!兄弟们都……都走不动了……”说话的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兵,脸上糊满了泥浆和泪痕,眼中充满了绝望。

施全停下脚步,剧烈的喘息让他胸口那道恐怖的伤口如同风箱般起伏。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身后这支只剩下不足百人、如同难民般的队伍。每一张疲惫绝望的脸,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十天前的血战突围,他们这支仅存的抗金火种,在金军铁浮屠的围剿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无数的兄弟倒下了,用血肉之躯为他们撕开了一条生路。

“那就……歇口气。”施全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他强忍着剧痛,尽量让语气显得镇定。他指向不远处一片地势稍高、芦苇稍微稀疏的土坡,“上那边……避避雨。”

他的目光在少年兵脸上停留了一瞬,那丝绝望让他心脏猛地一缩。他伸出没有拄剑的左手,沾满污泥的手指,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拂过少年沾满泥浆的脸颊。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头领……带你们回家。”

少年兵愣了一下,看着施全脸上那混杂着剧痛、疲惫却依旧不容置疑的坚定,眼中的绝望似乎被冲淡了一丝,用力点了点头。

队伍挣扎着爬上那片小小的土坡。精疲力竭的士兵们立刻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伤员被小心地放下,伤口在冰冷泥水的浸泡下,让他们的脸色更加惨白。

施全靠在一株枯死的歪脖子树下,断剑插在脚边的泥地里。他仰起头,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带来短暂的、刺骨的冰凉,稍稍缓解了伤口火烧般的灼痛。他闭上眼睛,试图凝聚起一丝力气,但无尽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彻底吞没。失血过多造成的眩晕感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

手腕内侧,那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启明”印记,在冰冷的雨水中,突然传来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灼热感!

施全猛地睁开眼睛!

不是幻觉!

那丝灼热感清晰无比!它并非来自伤口,而是源自手腕印记本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印记深处……被激活了?在燃烧?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信息流,伴随着那缕灼热,悄然注入了他混乱而疲惫的意识之海!那信息流并非语言,更似一种纯粹的画面与感知的映射!

他“看”到了!

风雪!公元1120年,临安府那狭窄冰冷的陋巷!风雪呼啸,泥泞冰冷!三个混混的狞笑和拳脚!半块肮脏的硬饼!还有……那个突兀出现在巷口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古怪的深色衣衫,被撕裂多处,沾满泥雪。她的脸色疲惫不堪,眼神却像风雪一样冰冷沉静。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十年!河滩上寒暑不辍的苦练!汗水、血水渗入鹅卵石的缝隙!采石矶血火的呐喊!岳府夺杯的悲愤!秦府风雪中那刺向奸相胸膛的惊天一剑!

十年!她拔剑出鞘!她倾尽心血!她将他这条风雪陋巷里的野狗,锻造成了足以刺向历史黑暗的利刃!

“先生……”施全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眼神深处那点星火猛地一跳!

轰隆隆——!

遥远的地平线方向,传来了沉闷如同滚雷般的马蹄声!大地在轻微地震颤!泥浆水洼荡起密集的涟漪!

“金贼!是金贼的骑兵!”土坡上响起绝望的嘶喊!残兵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弱希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扑灭!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战了!

施全扶着枯树,艰难地站直身体!巨大的伤口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拔出插在泥里的断剑,剑尖指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他的目光扫过土坡上每一张年轻而绝望的脸。

回家……

他承诺过。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腥甜的味道强行驱散了眩晕!手腕内侧那印记的灼热感似乎更加强烈了一分,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力量,如同黑暗中的一道电流,瞬间流遍他僵冷的四肢百骸!强行点燃了他生命最后的余烬!

施全身上那股沉凝如山、虽死犹战的惨烈气势骤然爆发!仿佛一头濒死的雄狮发出了最后的咆哮!他无视了致命的重伤,无视了身体的极限,猛地踏前一步,挡在了土坡的最前方!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污泥和血痂,露出下方那张苍白却坚毅如铁的脸庞。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便是归鞘时!

他举起手中断剑,指向越来越近、卷起漫天泥浪的金军铁蹄洪流!

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的吼声,穿透冰冷的雨幕,在死寂的荒野上炸响:

“儿郎们——”

时空静滞监狱。

永恒的灰。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没有时间的流逝,也没有空间的维度。只有一片凝固的、无边无际的灰色虚无。肖雯雯的意识如同被冻结在这片灰色的琥珀之中,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只剩下纯粹的思维在绝对的寂静中悬浮。

绝对的静滞,比任何酷刑都更能折磨灵魂。意识在永恒的灰暗中无限延长,如同坠入没有尽头的深渊。孤独、虚无、对自我存在的质疑……足以在瞬间摧垮任何坚强的意志。

然而,就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之中。

一点光。

一点洁白、柔和、温暖得不可思议的光芒,毫无征兆地在肖雯雯意识感知的“前方”亮起。

它如此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在这片唯有灰色的世界中,显得如此圣洁,如此不容忽视!

那光芒的形状……像一朵花。

一朵缓缓绽放的、纯白无瑕的花。

紧接着,一股汹涌的、纯粹而炽烈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垮了灰色静滞的堤坝,蛮横无比地灌入了她凝固的意识之海!

那不是语言!不是画面!是一种超越了一切感官限制的、最本源的情感冲击!

那里面有——

风雪陋巷里初见时,那双狼眸中燃烧的恨意与暴烈的求生欲!

十年磨砺中,每一次跌倒爬起时咬牙渗血的倔强!

采石矶上,面对巨舰拍杆时,那点燃三军血性的决绝呐喊!

岳府书房,夺下毒杯时,指节间爆发的力量和无尽悲愤!

秦府暖阁,长剑刺向奸相胸膛那一刻,所凝聚的十年血泪、家国恨意!

直至……江淮泥泞之中,面对汹涌铁骑,举起断剑发出最后冲锋号令时的……虽死无悔!

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呐喊与怒吼,所有的火焰与热血……都浓缩在了那朵乍然盛开的纯白光芒之中!纯粹!炽烈!如同恒星爆炸般的生命辉光!

与此同时——

遥远的时空乱流深处,公元1150年江淮无名沼泽坐标点。

那片猩红色的时空扭曲警报,在那朵意识深处的白花绽放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瞬间消融、平复!疯狂飙升的熵值曲线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掌猛地按了下去,回归平稳!断裂的因果链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悄然弥合、抚平!监控光屏上的猩红警报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片稳定运行的蓝色数据流!

3050年时空管理局审判庭。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疯狂闪烁的红光瞬间平息。

巨大的监控光屏上,代表南宋时空坐标的区域,猩红尽褪,重新恢复了代表稳定的深邃蓝色。扭曲震荡的时空弦模型恢复了平滑运转。所有的异常数据都消失无踪。

“警报解除……目标时空结构稳定性恢复……熵值回落至安全阈值……”AI冰冷的合成音响起,宣告着危机的平息。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审判庭。

刚才那场足以撕裂时空结构的混乱风暴,来得猛烈,去得……如此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投向了审判庭中央——那道禁锢着肖雯雯的、铅灰色的能量光柱。

光柱之内。

永恒不变的灰色虚无中。

一点纯粹的、洁白的光芒,在那片象征着绝对禁锢的铅灰色中心,悄然亮起。

微弱,却无比清晰。

像一颗星辰,在永恒的黑暗宇宙中,点燃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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