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纤疑惑，站在怪物身旁，随着它蹲下，她能够到它的头，伸手触摸到冰冷的触感，瞧着人从马车上走出，穿着玄色龙袍，束发的白玉冠，穿着打扮跟壁画上是一模一样，可他是个活人，而灵帝赵灵武死在数千年前，棺材还在下面搁着呢，这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灵帝？
冯叶轻从马车上下来，盯着姚纤看了许久，他身旁穿着宦官的小太监大声吼：“来者何人，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姚纤眨眨眼，怒道：“他不是灵帝，灵帝死了。”
“竟然敢诅咒陛下，颜祷，敢对陛下如此无礼，为何不杀了她！”小太监高声喊，一双眼睛射出杀气，手起数十枚暗器朝姚纤飞射过来。
姚纤侧身躲过，大声喊：“他不是灵帝，与地下墓室壁画上长得毫无二致。”
“混账东西，竟敢质疑陛下的真伪！”小太监见姚纤躲过暗器，又听她说出如此带不到的话来，气得跺脚喊。
终于，那穿着龙袍的男人开了口：“春秋时期的寡人是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寡人的转世，姑娘一番话说得对，却也不全对。”
这下子，姚纤猛地瞪开一双眼：“转世之说？据我所知，灵帝并未转世，而是在地下墓室兜兜转转逛来逛去，偶尔离开墓室在外面逛逛玩玩。”
“小丫头片子，竟敢胡编乱造陛下。”小太监再次怒吼，被假灵帝推到一边。
似是她太冒犯这个假灵帝了，颜祷的长矛已朝她攻过来，她赶紧跳下檀香阁，冲到假灵帝面前，问：“我问你，灵帝喜欢用什么东西揍人？”
假灵帝被忽然冲过来的姚纤吓一跳，匆匆退了两步，撞到马车发出一声痛呼，旁边的小太监冲过来抓住姚纤，大声喊：“护驾！护驾！”
姚纤给了他一巴掌，继续问：“如此简单日常的问题，你为何不答？”
既要伪装，为何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沉默了小会儿，假灵帝开了口：“你区区一个平民，哪来的胆子质疑寡人，颜祷，还不快将人杀了，下面的人还等着尸体呢。”
“是。”
这假灵帝既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自己的身份，姚纤回头挡住长矛攻击，侧身往旁边移动，随后道：“颜将军，生前你为国为民付出所有，死后被炼化成石头人，怎么还如此愚笨？转世就是转世，怎么会跟前世一模一样？”
姚纤一字一句地说着，颜祷不语，只一味将长矛朝她身上刺，假灵帝站在原地，伸手捋花白的胡子，将耳朵凑到小太监耳边，轻声说：“这女人未免太能打了吧。”
“不能打，能出动颜将军吗？”小太监无语道，“已经来了，颜祷不会再怀疑我们吧，去看看其他地方，听说这女人带了数十支队伍下来，要是人人都跟她一样能打，咱们这夜市迟早完蛋。”
“公子别胡说，有人在地方就是江湖，只要有人有钱有权有势，夜市即使倒了，又何愁不会东山再起？”
“好了，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马车离开，颜祷收起长矛，他的灵魂被禁锢在这具石头人中，望着姚纤看了许久，方才问：“你说的有道理，我想思考一阵子。”
话刚落，姚纤追着问：“你想过投胎吗？”
“投胎？”
姚纤虽然看不见他，却能想象到他脸上的疑惑，点点头重复道：“是的，投胎，灵帝一直没有投胎，一直待在他地下那座宫殿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成了连接地狱必经之地，而这里有无数惨死的冤魂，偶尔能看见这些冤魂走过。”
“地狱？”颜祷重复着，蹲坐在石板阶梯上，没有眼睛的眼窝看向正前方，“可是我杀了那么多人，投胎又能投哪儿去呢？”
“史书记载，你曾坑杀敌军数十万，是真的吗？”姚纤走到它身旁坐下，假灵帝来后，他们便能看见彼此，在此之前还是敌人，现在却像朋友，好好地坐在彼此身旁。
颜祷沉默，史书记载并无错处，他作为一国将军，替陛下远征，敌国将领率众投降，他却挖坑将敌国将士兵卒活埋，是个好将军，却也做得不人道，兴许灵帝让他做这守墓的怪物，便是因他这般人性。
有的时候，会一门顶尖的技术，人性会慢慢被忽略的，只要不杀人放火，做一些道德底线徘徊的事，似乎总有人在洗白，在替人原谅，而灵帝似乎没原谅这个为家为国付出所有的男人。
沉默了许久，颜祷终于开口：“是我做的没错，灵帝为了惩罚我，让我做了守墓的石头人赎罪。”
“赎罪？你知道自己有罪，为何还要杀无辜的人？”姚纤疑惑，侧着头身旁的大个子。
颜祷没有眼睛，却好像什么都看得见，前方是奔流不息的暗河，在这近乎幽闭的夜市，水声再小，听着也是哗啦啦的响，他轻声道：“我若不投胎，灵魂若还是颜祷，便会喜欢杀人的感觉。”
“灵魂深处喜欢杀人？”姚纤没忍住重复，疑惑着，“所以，你想死吗？”
“我已经死了，只是灵魂不生不灭。”
他仿佛在叹气，忽又转变话题：“小姑娘，你不似常人，在我们那个朝代，能控制气的，我们称为仙人，刚刚你控制武器时给我的感觉跟他们一样，只是可惜，会的人少，说我们王朝残忍无道，不拿人命当命，便被灭了，幸存的兴许还有后代，不知道躲在哪儿，估计这些年都没出来过。”
“这一刻，你好像有了人性。”
“人性？从小到大从没人说我有人性。”说完，颜祷自己都笑出声来，他站起身，一步踩进暗河，另一步走到对面石板上，不知为何，石板没塌，像是他可以控制自己体重般。
姚纤正思索着，对面的颜祷站在那儿，轻声说：“只有灵帝允许，否则我的灵魂不死不灭，无法投胎。”
“可是灵帝在下面坟墓中。”
“我知道，可我忍不住杀人，你知道吗，杀人的时候，看到他们跟我曾经一样，断手断脚断头，那感觉很爽，就好像有人拿羽毛在抚摸心脏，力道一下比一下大。”
“颜将军，也就是说你杀不了我，所以才能心平气和与我聊着些？”姚纤起身，顿觉眼前怪物皮囊下的灵魂无可救药。
“那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