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泱并不知道姚纤要做什么,眨了眨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郡主去我家做客,想来父亲母亲会非常欢迎的。”
当真是天真无邪,要是其中多一分聪明的阴狠,不知袁家会成什么样。
“兴许吧,快午时了,想来干娘那边要开宴,我们过去。”
满天冰雪被扫到花园隐蔽处,风一吹,凉意袭人,一旁的袁泱冷得吸鼻子,姚纤只好脱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她:“搭上吧。”
她的身体似乎不太好,风一吹就咳嗽流鼻涕,但细细看去,又没得病,这种体质其实又算好的,若是来了什么疫病,她这样的最不容易死。
“谢谢郡主。”
若是其他人,肯定会来回拉扯一番,袁泱竟傻傻地应下,看来这袁家人只管她活着,不管她如何活着。
少女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着时兴的首饰,笑得天真浪漫,夫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似讨论过什么大事,脸色难看,瞧着姚纤,就像看见什么地狱恶人。
“说起来,袁小姐怎么没跟夫人一起来?”
雪落总是无声的,少女落泪亦是如此,看似天真浪漫,一但触及心底那方秘密,也是泪流无声:“她死了,死在十年前百花盛放的季节。”
这话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姚纤感觉嗓子眼被气堵住,想起母亲来,心中一瞬不适,便开了口:“走吧。”
偌大的宴会厅,香气宜人,妇人之香、少女之香混合在一起,李淑雅坐在主位上,瞧着姚纤走来,微微点头,起身:“既然赏菊宴的主人公都到齐了,大家坐下吧,赶紧吃些暖和的暖暖身体,也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赏菊宴,今日之凉,着实寒了些,一杯酒敬大家。”
“敬殿下。”
赏菊宴结束,天已完全黑了,公主府大门关上,下人开始收拾残局,姚纤路过,看他们要丢剩下的食物,便上前说了句:“无需浪费,明日送到市集,给那些扫雪的短工。”
以往这些食物都会被丢弃,连他们这些下人都是悄悄吃一部分,剩下的全丢了,主子们从不过问这些,姚纤这一番话下来,他们觉得难做,为首的婆子开了口:“郡主,您虽是殿下的干女儿,但这些事殿下从不过问的,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被丢弃的。”
“所以呢?就不用听我的话了?”她压低声,微微昂着头,嘴角挂着冷笑。
这一笑让婆子心中晃了晃,忙跪下:“是奴婢胆大,这就命人下去安排。”
姚纤在原地盯着他们干了阵活,转身离开前往主院,经年累月的习惯以及不那么麻烦的事情,似乎能吞噬一个人的心。
主院院门大开,暖亭的灯也亮着,姚纤走过去时,李淑雅刚落笔,瞧着她来,将一叠纸递给她:“人你可能认不全,能打探到的消息都在上面了。”
“谢谢干娘,我先回去了。”
“谢什么,总归是一家人。”
前来做客的,姚纤的马车是最后驶离长公主府,拐角处有宣威军巡逻,看一眼,一整队十个人折返后继续巡逻,马车路过他们时,他们还往旁边走了五步。
“小姐,明天去哪儿?”
“先去袁家,然后去东宫。”
回到景王府时,姚纤正好碰见回来的李忝,他一副失了魂的模样看着太过奇怪,她便走上前问:“怎么了?”
“你父亲嘴上功夫真了得,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张怀文不是死了吗?”
“对呀,怎么忽然说到死了?不应该重点关注证据吗?”
姚纤疑惑,两人穿过前殿,来到后花园,寻了处遮风避雨的房间坐下,下人赶紧去烧水温茶。
“嘿,怪就怪在这里,张怀文忽然复活了,从一个干柴的身体变成了壮硕的男人,死活说我们的重伤他,被一个好心人救走,脱离危险后,拼死都要讨一个公道来。”
李忝忍着恶心,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笑,“你说这事傻子才会信吧?十层尸体压在身上,不死也残,他身上光滑的很,最搞笑的是那肉色的伤疤,还有出口就是方言,好歹是刺史,是文官,连官话都不会说,一个典故都用不明白,一看就不是张怀文,偏偏那群人一口咬定是他,还总说见过。”
李忝喝一口水,又继续说下去:“结党营私,如此明目张胆,三人成虎,多人成了什么?一个国家的的控制权几乎都在这些人身上,这是我们李家的天下,更是南朝整个百姓的天下,凭什么老百姓要养这群狼心狗肺的人,百姓在哪都是百姓,都是人,从不是谁的私有物。”
他的愤怒溢于言表,姚纤听着默默点头:“失去平衡了,要么毁灭,要么内部更改,而内部更改比全盘毁灭更难。”
“试一试吧,没有硝烟的战争,我还从未打过。”
“所以,你要夺嫡了?”
“嗯。”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受,姚纤给他倒了一杯茶,徐徐说着:“过去,我们都生活在一个比较单纯的世界,现在,我们不再单纯了,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你想现在就成亲?”
“ 婚姻不能将我们永远绑在一起,毕竟我那父亲母亲也和离了,但绑在一起,更方便我们行事。”
“好,那我这就向父亲请婚。”
“嗯,睡了吧,明天你我都有的忙。”
两人并未住在一个院,但相邻,回去的路是一起走的,刚才聊过了,这段路走得沉默,听着彼此的脚步声呼吸声,他们多希望时间就此停住,风声雨声踏雪声,声声入耳,却声声令人着迷。
婚姻需看嫁娶之人是谁,才得未来是快乐的,还是糟糕的,姚纤并非一时之念,成婚就是利益互绑,李忝并非,没那个精力两头管,但终归是太累了,身为妻子,她才有权力去管他的兵。
次日上朝,张怀文的事简单交代,因还要继续查,李云山便没再追问,等人都走后,李忝方才去了承天殿外:“张公公,劳烦告诉父皇一声,儿臣有一事相求。”
张小宝匆匆应下,小心翼翼地走进寝室,又小心地关上门。
李忝站在屋外,阳光洒在雪上,正在化雪,北疆化雪时最是寒冷,柴与炭成了必需品,京中送去的物资总是迟,还缺斤少两,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正想着,张小宝迈着碎步匆匆走出来:“殿下,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