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伤疤之下
边境废弃气象站的铁门在风中吱呀作响。陆远志单膝跪在三百米外的狙击点，通过瞄准镜观察。深度融合带来的预知能力让他七秒后会有巡逻者从东侧转角出现——三、二、一——果然，一个穿迷彩服的身影准时出现。
确认目标位置。耳机里传来林小芳的声音，她坐镇指挥中心通过卫星提供支援，热成像显示建筑内有七个人，地下还有热源。
陆远志轻轻敲击麦克风两下表示收到。自从深度融合后，他们之间的通讯越来越不需要语言。有时一个轻微的心跳变化就能传递信息。
瞄准镜中的气象站破败不堪，但细节暴露了真相——窗户上的是精心伪装的纳米材料，门口的杂草中藏着运动传感器。这里不是废墟，而是组织的前哨站。
仲裁者在里面。林小芳直接在他脑海中形成语言，「西南角地下室，右臂有伤疤的那个。」
陆远志收起狙击枪，改用战术匕首和消音手枪接近。融合后的能力让他如幽灵般穿过防线，每个守卫的动向都在他预判之中。七名外围警戒，七处陷阱，全部在七分钟内无声解决。
地下室的入口伪装成老旧配电箱。生物识别锁已经失效，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过。陆远志用匕首撬开面板，里面是向下的金属楼梯。
血腥味。
越往下，血腥味越浓。不是新鲜的血，而是经年累月渗入金属和混凝土的锈铁味。陆远志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纳米机器人似乎对这种环境特别敏感，金色纹路在皮下微微发亮。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更像一个简陋实验室。中央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入口，正在操作某种设备。那人右臂的袖子卷起，露出狰狞的伤疤——与父亲配枪的弹道完全吻合。
陆远志。那人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我算着你也该找来了。
陆远志的枪稳稳瞄准对方后心：转过来，徐峰。让我看看背叛我父亲的人长什么样。
男人缓缓转身。岁月在那张脸上刻下深沟，但陆远志依然认得出——徐峰，父亲最亲密的战友，家里相册中那个总站在父亲右侧的高个子。相片里的他笑容爽朗，而现在，那双眼睛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背叛？徐峰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小子，你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他按下某个按钮，地下室的全息投影启动。画面中是七年前的西伯利亚边境，暴风雪中的军事基地。年轻的陆卫国和徐峰正在与一群穿白大褂的人争执。
第七子计划被渗透了。全息影像中的徐峰说，我们必须销毁所有样本！
除了这个。陆卫国举起一支试管，里面是银蓝色液体，林雪梅改良的纳米机器人，能抵抗的控制波。但需要活体载体。
影像快进到枪战场景。陆卫国抱着受伤的林雪梅突围，徐峰断后。突然，画面中的徐峰转身向陆卫国开枪——但子弹故意打偏，只擦过手臂。
苦肉计。现实中的徐峰冷笑，总得有人当叛徒，才能让真正的叛徒露出马脚。
陆远志的枪纹丝不动：证明给我看。
徐峰卷起右臂袖子，露出完整的伤疤：你父亲这一枪是故意的。他知道我必须在面前取得信任。而代价就是——他指向角落里的冷冻舱，成为他们的人体实验品。
冷冻舱里漂浮着一个人形，全身覆盖银蓝色纹路。陆远志凑近一看，胃部猛地抽搐——那是年轻的徐峰，或者说，是他的克隆体。
七个克隆体，七个失败品。徐峰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我是唯一存活的原始样本。他们称我为仲裁者，因为我决定哪些实验体值得继续培养。
陆远志的预知能力突然触发——七秒后徐峰会按下桌底的警报。他闪电般出手，匕首钉穿徐峰的手掌，将其固定在控制台上。
徐峰痛呼，却露出诡异的笑容，好反应...不愧是陆卫国的儿子...和林雪梅的纳米机器人完美融合...
你收集我们的细胞样本做什么？陆远志逼近。
不是我！徐峰咬牙忍痛，灰烬高层！他们想复制双螺旋技术...但失败了...他咳出一口血，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融合需要特定基因基础...
全息投影自动切换，显示出一组dNA序列对比图。陆远志的基因与林雪梅的有七个关键点位相似，远超常人。
不可能。陆远志皱眉，我们非亲非故。
徐峰露出那个缺牙的笑容：你七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对吧？高烧七天不退。记得是谁治好的你吗？
一段模糊的记忆浮现在陆远志脑海——洁白的病房，刺鼻的消毒水味，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为他注射...
林雪梅？
她冒险给你注射了早期纳米机器人。徐峰点头，那是你们命运的第一次交织。
陆远志的枪口微微下垂。太多信息同时涌入，他的预知能力反而成了负担——无数可能性在脑中炸开，每个都带来新的疑问。
徐峰趁机用另一只手按下隐藏在领口的装置。整个地下室的墙壁突然变成透明状态，露出后面七个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是一个正在发育的人体，有些已经成型，有些还是胚胎状态。所有实验体身上都有红金交织的纹路。
看啊！徐峰狂热地喊道，双螺旋技术的未来！可惜他们缺少关键元素——你和那个女孩的情感纽带。纳米机器人不只是科技，还需要...
陆远志没让他说完。一个手刀精准命中颈部神经，徐峰像断线木偶般瘫软。但倒下前，他的手指擦过控制台，激活了最后一段全息录像。
画面中的陆卫国站在某个实验室里，旁边是年轻的林雪梅。他们正与一个银发老人交谈。当镜头扫过实验室的白板时，陆远志看到了那行字：
「双螺旋终极形态：红金交织，光耀未来」
第七区...陆远志喃喃道。那个银发老人就是林小芳的外公，纳米技术的创始人。
录像突然中断。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破裂。陆远志抓起徐峰甩在肩上，冲向出口。身后传来液体泄漏和电火花的爆裂声。
远志！林小芳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炸响，「自毁程序启动了！七秒内撤离！」
陆远志爆发全部潜能。金色纹路如电路板般在全身亮起，时间感知被拉伸到极限。他扛着徐峰冲上楼梯，身后是喷涌的火焰。当最后一步踏出气象站时，整个建筑在轰鸣中塌陷。
直升机上，陆远志检查徐峰的伤势。这个曾经的叔叔，现在的敌人，父亲生死的见证者...身份复杂得让人头痛。
他会活下来。林小芳通过神经链接感知到他的担忧，「但记忆可能受损。纳米机器人正在修复他的大脑。」
陆远志望向窗外翻滚的浓烟。太多谜团被揭开，却又引出更多疑问。如果徐峰不是真正的叛徒，那么七年前谁出卖了父亲？为什么林雪梅要给他注射纳米机器人？那个双螺旋终极形态又意味着什么？
回到基地医疗中心，周教授立即接管了徐峰。初步检查证实了他的说法——体内有大量纳米机器人，但都是早期版本，无法形成完整网络。
有趣的是，周教授推了推眼镜，他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对你的金色变种有反应，但对林小芳的血色变种完全排斥。
陆远志看向观察室里的林小芳。她正在通过神经连接读取气象站的数据残片，血色纹路在专注时格外明显。感应到他的目光，她抬头微笑——那个笑容依然能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即使现在他们的神经元已经部分交织。
深夜，陆远志在训练场疯狂击打沙袋。徐峰的话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七岁那年的高烧，林雪梅的救治，父亲刻意的安排...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他的整个人生可能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沙袋又得罪你了？
林小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这次她没有穿纳米防护服，只是简单的军装，看起来更像从前的她。
徐峰醒了。她走近，他说想见你。
陆远志没有停手，拳头在沙袋上留下血印：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父亲，你母亲...他们把我们当棋子。
棋子？林小芳突然抓住沙袋，力道大得惊人，看着我，陆远志。你真心认为我母亲会拿亲生女儿做实验？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左眼是林小芳的深褐色，右眼却是林雪梅的锐利冰蓝。深度融合带来的这种异色瞳，成了两个灵魂共存的具象证明。
那你解释为什么我们的基因如此匹配？陆远志终于停下，喘息着问，为什么纳米机器人选择了我？
林小芳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徐峰让我转交你的。你父亲的笔迹。
陆远志颤抖着拆开。信纸上是父亲熟悉的字迹：
「远志，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计划进行到了最终阶段。不要责怪林雪梅，是我求她救你的。七岁那场不是病，而是的第一次基因武器测试。你是七百个孩子中唯一活下来的。纳米机器人不仅救了你的命，更让你成为了未来的希望...」
信纸从陆远志指间滑落。所有的愤怒、疑惑、背叛感，在这一刻化为无尽的空虚。父亲没有利用他，而是在拯救他。而林雪梅...她冒险使用未经验证的技术，只为了救一个陌生孩子。
林小芳轻轻抱住他，血色纹路与金色纹路在接触处交织成温暖的光晕：我们不是棋子，远志。我们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月光下，两个不完全人类的存在相拥而立。在他们身后，基地的警报突然响起——徐峰的病房传来骚动，他醒了，并且喊着要见双螺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