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一听这话，龙躯一颤，积攒了满肚子的委屈和惊恐，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他那张俊秀的龙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指着被定在半空的哪吒，声音都带着哭腔。
“启禀修缘大仙！小龙……小龙冤枉啊！”
随即，敖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控诉。
“小龙原本在水晶宫中好生待着，忽然感觉东海之水被人以大法力搅动，震得我龙宫都摇晃不休。”
“父王便命巡海夜叉前去查看，谁知……谁知那夜叉竟被这恶子不由分说，当场打杀！”
说到此处，他眼中满是愤恨 看向哪吒的眼神中充满了怒火。
“小龙气不过，这才出宫想与他理论一番。”
“未曾想这童子年纪不大，手中的法宝却是一等一的凶恶！”
“小龙一时不察，被他夺去了龙珠。”
“随后便是一路追杀，若非大仙您及时赶到，小龙今日恐怕就要被他抽筋扒皮，命丧于此了！”
葫天静静地听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心中却已然明了。
整个事件的轨迹，与他记忆中的封神故事，并无太大出入。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他分明再三叮嘱过太乙师叔。
要好生看管哪吒，引导其向善，莫要提前给予太过强大力量。
按理说，太乙师叔绝非敷衍之人，必然会有所防备。
可为何眼前的哪吒，其行事之乖张，煞气之浓烈。
比之原着中的混世魔王，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葫天心中念头一闪，挥手散去了哪吒嘴上的禁制。
他看着哪吒那张依旧带着桀骜不驯的脸，淡淡开口。
“贫道阐教三代首席·
修缘之恶尸·葫天。”
“你既是太乙师叔门下，为何无故搅动东海，滥杀龙族？”
哪吒眼珠子一转，见葫天周身那股玄门正宗的道韵，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但他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神色愈发张狂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三代首席！”
哪吒扯着嗓子大叫，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傲慢。
“我乃昆仑山玉虚宫，十二金仙之一的太乙真人座下弟子！”
“你不过区区一个三代弟子，也敢管小爷我的闲事？”
“识相的，就快快放了我！”
“否则等我师父来了，定要你好看！”
葫天看着哪吒这番做派，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心中泛起一股强烈的错愕感。
不对！
这很不对劲！
记忆中的哪吒，虽然顽劣不堪，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但他骨子里却极为尊师重道，对母亲殷夫人更是孝顺有加，尚存一丝人性与善念。
绝不可能是眼前这般目中无人。
狂傲到连阐教同门都不放在眼里的疯魔样子！
这不像是顽劣，更像……更像是被人刻意教坏了心性！
“放肆！”
葫天眼神一冷，屈指一弹。
哪吒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涌来，周身法力瞬间被封印，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彻底成了一座无法动弹的“雕像”。
看来，此事根源，不在东海，而在陈塘关。
必须亲自去走一遭！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敖丙，随手一招，一颗熠熠生辉的龙珠便从哪吒的豹皮囊中飞出，缓缓落入他的手中。
“敖丙，此番是我阐教管教不严，让你受惊了。”
葫天将龙珠递了过去，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这龙珠你且收好，贫道代太乙师叔，向你与东海龙宫致歉。”
“啊？不不不！大仙使不得！”
敖丙见状，吓得龙躯连连后退，哪里敢接葫天的道歉。
他父王东海龙王敖广，可是耳提面命，千叮咛万嘱咐过。
葫天的本尊李修缘，乃是他们整个四海龙族的天大贵人，是能改变龙族命运的恩主！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大仙有任何需要，龙族上下，都必须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区区一点委屈，怎敢让恩主道歉？
“大仙言重了！”
敖丙连忙躬身下拜，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父王早就交代过，大仙乃我龙族恩人，小龙……小龙不敢受您大礼！”
葫天见他如此，也不再坚持。
他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你便代我转告你父王。”
“人族良种谋划已然功成，如今大商境内风水大道初立，人道气运自会庇护人族风调雨顺，不再需要龙族费心了。”
“待我处理完手中之事，定会亲自登门拜访，履行当年对龙族的承诺。”
敖丙闻言，龙目之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承诺！
那个能让龙族摆脱业力枷锁，重归天地正统的承诺！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重重叩首。
“小龙……小龙遵命！一定将大仙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父王！”
“去吧。”
葫天微微颔首。
敖丙再次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地后退，随即化作一道白光，满心欢喜地朝着水晶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待敖丙走后，葫天拎着被封印得结结实实的哪吒，辨明了方向。
身影一晃，便化作一道金色长虹，消失在海天尽头，直奔陈塘关而去。
……
与此同时，殷商，朝歌。
北海妖族入侵之事虽急，但大军出征，粮草调配，并非一日之功。
申公豹在领命之后，并未急于出发。
他先是坐镇钦天监，有条不紊地召集了散布于大商各地的风水修士。
除了在各大城池留下必要的守备力量，确保大商腹地稳固，无人敢趁机捣乱之外。
足足十万名精通风水阵法之术的修士，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尽数汇聚于朝歌城外。
出征之日。
人王帝辛亲率文武百官，登上城楼，为国师壮行。
朝歌城内，百万百姓自发走上街头，绵延十里，夹道相送。
“恭送国师！”
“愿国师旗开得胜，荡平妖孽，扬我大商国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意念，直冲云霄。
申公豹身穿黑金国师袍，骑在一头神骏的墨影豹之上，身后是十万修士组成的玄黑色洪流，军容鼎盛，煞气冲天。
人道气运所化的金色华盖在他头顶盘旋。
大商国运所凝结的玄鸟之影在他身后展翅。
更有无量功德金光加持其身，衬得他宛如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只，威严而神圣。
声势之浩大，气象之恢弘，纵观人族开辟以来的历史，也属罕见。
混在道路两旁欢送的人群之中。
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作渔翁打扮的老者，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正是奉了元始天尊之命，下山寻找应劫之主的姜尚。
他望着那被万民拥戴，集人道气运、大商国运、无量功德于一身的申公豹，苍老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与迷茫。
他并非嫉妒。
他只是想不明白。
眼前的殷商，国运如日中天，人王英明神武，更有闻仲、申公豹这等文武双柱，群臣用命，百姓归心。
这等盛世之景，何来倾覆之危？
量劫之乱，又将从何而起？
为何自己这几日不眠不休，日夜掐算天机，所得的结果。
却总是指向那偏远的西岐之地，言明主在西岐？
这太不对劲了！
西岐，不过是区区一隅之地，如何能与这煌煌天朝相提并论？
西伯侯姬昌虽有贤名，又怎能比得上帝辛这般雄才大略的人王？
天机，真的不会错吗？
姜尚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那气势磅礴的出征大军，心中的困惑，愈发深重了。
……
陈塘关，总兵府邸之外。
一道金虹从天而降，葫天的身影悄然显现。
他手中还提溜着那个被封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哪吒。
他没有硬闯，而是站在府邸门前，对着守门士卒朗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府内。
“阐教三代首席，前来拜会陈塘关总兵李靖将军。”
府门前的士卒先是一愣，随即被“阐教”、“首席”这两个名头吓了一跳。
连忙一边派人飞奔入内禀报，一边恭敬地将大门打开。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身穿甲胄，面容刚毅的李靖，快步从府内走出，脸上带着几分惊异与恭敬。
对于阐教首席弟子之名，他早有耳闻，那可是连当今大王都敬重有加的仙门高人。
“末将李靖，不知大仙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靖抱拳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葫天手中提着的那个人影时，他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了。
那熟悉的红肚兜，那冲天的小辫子……
“吒儿？！”
李靖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
“大仙，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儿他……他可是闯了什么祸事？”
葫天看着他那副又惊又怒又怕的模样，神色依旧平淡如水。
他没有直接回答李靖的问题，反而开口反问。
“李将军，贫道想问一句。”
“自太乙师叔离开陈塘关后，府中是何人，在教授令郎仁义礼节，学习为人处世之道？”
“啊？”
李靖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眸中带着一丝不解，但还是如实回应道。
“回大仙，是末将重金从东边请来的一位老先生，姓明，名镜，学问高深，品德贵重。”
话到此处，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
“平日里若明镜先生不在，或者哪吒不曾去学堂时，贱内也会亲自教导他读书识字，明理知事。”
葫天微微点头，神色不变，心中却已是了然。
殷夫人乃是贤良淑德的女子，对哪吒爱护有加，绝不可能教坏自己的孩儿。
那么，问题便只可能出在那个所谓的“明镜先生”身上。
李靖见葫天沉默不语，心中愈发忐忑，完全猜不透这位仙长的心思。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大仙，府外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入内奉茶，容末将细细分说。”
葫天颔首，并未拒绝。
他拎着哪吒，随李靖一同走入总兵府，于正堂之内落座。
李靖亲自奉上香茗，这才再次躬身行礼，满脸焦急地问道。
“敢问大仙，小儿他……他究竟闯下了何等滔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