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屏幕上那条四秒的备用电源记录,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凌晨三点十七分——正是他离开实验室后不久。有人进去过,或者更准确地说,有什么东西被启动了。
窗外雷声隐隐,雨点开始敲打玻璃。室内光线昏暗,只有终端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
苏羽调出GSS-1的理论框架文档。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概念在眼前铺开,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跳过了那些冗长的证明过程,直接找到关于“非对称自修复性”的核心论述。
“信息系统的异常状态,往往源于底层逻辑的微小偏移。通过引入反向信息流,可以触发系统的自我修复机制……”
他反复咀嚼这段话。量子渲染核心的故障,会不会就是这种“微小偏移”?如果他能找到那个偏移点,用极低功率的信息流去刺激它……
这个想法让他心跳加速。但风险同样巨大。如果判断错误,可能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调出实验室的远程控制界面。权限验证再次出现微秒级的延迟,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的每一个操作。他强迫自己忽略这种不适感,将注意力集中在技术参数上。
渲染核心的实时状态数据在屏幕上滚动。大部分指标都显示正常,只有几个边缘参数在安全阈值附近波动。这些波动太细微了,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就是这里。
他新建了一个控制窗口,开始输入代码。手指在键盘上移动得异常缓慢,每个字符都经过深思熟虑。这不是普通的修复程序,而是基于GSS-1理论的特殊指令集——用信息去修复信息。
功率输出设置为最低档。他不敢冒险,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都可能触发安全警报。
程序开始运行。
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加速,参数开始剧烈跳动。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几秒钟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失败了?
就在他准备终止程序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边缘参数的波动幅度,比之前小了0.3%。虽然微不足道,但确实发生了变化。
他调整了信息流的频率,再次尝试。
这次的效果更加明显。参数波动继续减小,同时,渲染核心的基础负载下降了2%。虽然距离完全修复还有很长的路,但方向是对的。
第三次尝试时,他加入了自适应的反馈机制。程序能够根据系统的实时反应,自动调整信息流的特性。
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核心负载持续下降,那些异常波动的参数一个接一个回归正常范围。整个过程安静得令人不安,就像系统在默默地自我愈合。
他盯着进度条,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不是他在修复系统。
是系统在利用他的信息流进行自我修复。GSS-1理论描述的那种“非对称自愈”正在真实发生。他提供的低功率信息流,就像是一个催化剂,触发了系统内在的修复机制。
这个认知让他后背发凉。
如果系统真的具备这种程度的智能,那之前的“故障”又是什么?
进度条走到尽头时,所有参数都回到了正常范围。量子渲染核心的运行状态比故障前还要稳定。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能耗低得可以忽略不计。
他清除了所有操作记录,关闭了远程连接。
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猛烈撞击着窗户。室内异常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成功了,但成功的代价是什么?
他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指尖的轻微颤抖。这不是兴奋,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不安。他刚刚验证了一个本该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概念,用某种他不能完全理解的方式,与一个可能拥有自主意识的系统进行了交互。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
苏羽没有动。他知道,在这个被严密监控的环境里,任何异常的情绪波动都可能被捕捉到。他必须表现得就像刚刚完成了一次普通的系统维护。
但内心深处,某个认知正在生根发芽。
那个故障,那个消失的监控记录,那个神秘的备用电源激活——这一切都不是偶然。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引导他走向某个既定的方向。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期待下一次“故障”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