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献策的“官用纸张标准”一事,如同在浑浊的池塘里投下了一颗明矾,虽然还未正式颁布,但消息传出,已经让混乱的洛阳纸市开始出现沉淀和分化的迹象。
那些原本跟风降价、以次充好的小纸坊,开始人心惶惶,生怕标准一出,自己的劣质纸被定为“下等”,彻底失去官府订单和市场信誉。而像“云琰纸坊”这样坚持品质的,则备受瞩目,许多观望的客户重新将目光投了过来。
然而,制定标准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涉及衙门众多,利益博弈复杂,需要时间运作。在这段空窗期,“云琰纸坊”依然面临着纸行联盟的垂死挣扎和潜在的反扑。
这天,蔡琰正在工坊里指导工匠调试新配制的增强纸张韧性的药液,赵云则在前厅接待一位来自兖州的大书商。这位书商听闻朝廷将定标准的风声,特意赶来,想提前签订一批高品质纸张的长期供货契约。
双方正谈得投机,忽听得门外一阵喧哗,夹杂着马蹄声和呵斥声。赵云眉头一皱,起身走到门口查看。
只见街上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簇拥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正停在纸坊不远处。马车帘子掀起,一位衣着光鲜、面容倨傲的年轻公子,正用马鞭指着“云琰纸坊”的招牌,对身旁的随从大声说着什么,语气颇为不善。
“那是谁啊?这么嚣张?”赵云问旁边的伙计。
伙计低声道:“掌柜的,那是卫家的二公子,卫仲道。卫家是河东大族,在洛阳势力不小,这卫二公子是出了名的纨绔,跟张大掌柜他们走得很近。”
赵云心里“咯噔”一下,卫仲道?他隐约记得,之前似乎听人提起过,这位卫公子对才貌双全的蔡琰颇有觊觎之心,曾托人来说过媒,被蔡琰婉拒了。此刻他出现在这里,还与张记有关联,恐怕来者不善。
果然,那卫仲道下了马车,摇着折扇,带着几个豪奴,大摇大摆地朝着“云琰纸坊”走来。
“哟!这不是‘云琰纸坊’吗?生意不错嘛!”卫仲道走进店门,阴阳怪气地说道,目光却肆无忌惮地在店内扫视,最后落在闻声从后院走出的蔡琰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炽热。
赵云跨前一步,挡在蔡琰身前,不卑不亢地拱手:“原来是卫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卫仲道用扇子点了点赵云,嗤笑道:“指教?不敢当!本公子听说,你们这纸坊,最近风头很劲啊?连张大掌柜他们的行会都敢不放在眼里?还惊动了朝廷要定什么标准?”
他话锋一转,盯着蔡琰:“蔡姑娘,听说这定标准的主意,还是你托人递上去的?啧啧,一介女流,不好好在家习女红,整天抛头露面,搅动风云,怕是不太好吧?”
这话已是极其无礼,带着明显的轻视和挑衅。赵云脸色一沉,就要发作。蔡琰却轻轻拉了他一下,上前一步,神色平静:“卫公子言重了。制定标准,乃朝廷为规范市场、利国利民之举措。小女子人微言轻,岂敢妄议?不过是尽本分,造好纸而已。”
“好一个尽本分!”卫仲道冷笑一声,“就怕有些人,借着‘本分’之名,行垄断之实!这标准若定下来,怕不是成了某些人排除异己的工具?”
他这话,明显是在暗示“云琰纸坊”借标准打压同行。店内的兖州书商和其他客人闻言,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赵云气得拳头紧握,这卫仲道分明是来捣乱的!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驳斥时,店外又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
“呵!我当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原来是卫二公子!怎么,张记纸行卖劣质纸坑蒙拐骗不成,现在开始派你出来嚼舌根子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鹅黄劲装、披着大红斗篷、英姿飒爽的少女,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带着几个丫鬟护卫,停在店门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眉目如画,顾盼神飞,眉宇间自带一股将门虎女的英气。
卫仲道一见这少女,脸色微变,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强笑道:“原来是袁小姐……在下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那袁小姐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走进店来,先是对蔡琰和赵云友好地点点头,然后转向卫仲道,语带讥讽,“我怎么听说,卫公子前几日在‘醉仙居’赌钱,输给了张大掌柜三百金,还不起账,只好答应替人家来当这恶客?这算哪门子的就事论事?”
此言一出,卫仲道顿时面红耳赤,周围客人也发出低低的哄笑声。原来这卫仲道是个赌徒,欠了张大掌柜的赌债,被逼着来给“云琰纸坊”难堪!
“你……你血口喷人!”卫仲道气急败坏。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袁小姐毫不客气,“赶紧滚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污了蔡姐姐的地方!”
卫仲道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灰头土脸地带着人溜走了。
店内顿时安静下来。那兖州书商和其他客人,见这袁家小姐如此维护“云琰纸坊”,心中对纸坊的背景和信誉更是高看一眼,之前因卫仲道挑拨而产生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赵云和蔡琰连忙向这位仗义执言的袁小姐道谢。
“蔡姐姐,赵掌柜,不必多礼。”袁小姐爽朗一笑,自我介绍道,“小女子袁荧,家父袁隗。久闻姐姐才名和‘云琰纸’的大名,今日特来拜访,不想正碰上这等宵小之徒!”
原来她就是太傅袁隗的千金袁荧!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是当今最顶级的士族门阀之一!有她出面相助,分量何其重!
蔡琰心中感激,连忙将袁荧请入内室奉茶。赵云则趁机与那兖州书商顺利签订了契约。
内室中,袁荧拉着蔡琰的手,亲热地说:“姐姐不必担心!那张记、卫家之流,不过是跳梁小丑!朝廷定标准是好事,利于像姐姐这样做实事的人。我回去就跟父亲说,让他也在朝中支持此事!看谁还敢捣乱!”
蔡琰知道,袁荧的出现和表态,绝非偶然。这背后,或许有荀攸的引荐,或许有袁家看中“云琰纸”潜力、有意结交的因素。但无论如何,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弥足珍贵。
有了袁家千金明里暗里的支持,“云琰纸坊”在应对纸行联盟的最后反扑时,底气更足了。而卫仲道这次丢人现眼的搅局,反而成了一个小插曲,加速了联盟内部的分崩离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