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沈述白听她这样讲,心中突然一紧。
他微微挺直了脊背:“你打算去往何处?”
苏晏如连一眼都未施予他:“世间广阔,何处不安家。”
沈述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似乎从她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愠怒。
“你不是该回去与未婚夫完婚了吗?”他低声询问,心跳加速——在这件事上,他总是暗自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苏晏如整理好行囊,起身凝视着他,语气透着寒意:“我方才意识到我的未婚夫似乎有些愚钝,还需重新思量。”
沈述白本应感到欣慰,但苏晏如的目光却让他心中忐忑。
这是怎么了?
她怎会突然变得冷漠?
“霸霸……”
“我这就走了。明日离去,不必告知,我亦不会相送。”
抛下这话,苏晏如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决然离去。
沈述白愣在原地,等到追出门去,她已经消失在远方。
他站在那里,满腹疑惑。
自己究竟哪里出错?
这个问题沈述白思考了一整夜,直至次日凌晨启程,依旧没有答案。
马车停在了寨子之外。
沈述白左顾右盼,苏承铭与苏清风都已到来送行,甚至与他素来不和的陆亦深也现身了,唯独不见苏晏如的身影。
沈述白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四下张望,苏承铭见状忍不住开口:“舍妹素有懒睡的习惯,此刻尚未起身,恐怕无法来为沈大人送行。”
沈述白微微动了动唇角,留下一句:“沈某就此告退。”
他再次投向寨子深处一眼,随后马车缓缓地启动了。
在寨子中,苏晏如正舒适地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悠然地嗑着瓜子。
韩平安走近她,好奇地问:“霸霸,你难道不去送送沈述白吗?”
苏晏如斜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要送便送,我并未拦你。”
韩平安急得直跺脚:“除非我疯了,否则才不会去送他!”
苏晏如随手拍了拍手中的瓜子壳,起身道:“去告诉文莲他们,准备行囊,我们明日启程。”
“啊?这么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苏晏如挥动扇子,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轻描淡写地说:“返回京城。”
韩平安抓耳挠腮,心中纳闷,她不是才说过短期内不回京的吗?
第二日拂晓,苏晏如便启程了。
苏承铭和苏清风一早便来到她的房间。
苏晏如打着哈欠开门,坐在镜子前开始梳理头发。
苏承铭不舍地看着她:“真的要走?不再多住几日?”
苏清风建议道:“过几天我也回京,不如一道走,路上也安全些。”
苏晏如不停地打着哈欠:“好了好了,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劝我。我带着大圆他们,能有什么危险?”
苏承铭和苏清风似乎还有话要说,苏晏如却摆了摆手,玩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们怎么如此啰嗦?”
吃过早饭,苏晏如一行人上路。
同行者除韩平安外,还有王珍珍。
王珍珍并未随沈述白离去,执意跟随苏晏如习医,口口声声唤着“师叔”。
文莲对此颇为不满,但苏晏如并未予以拒绝。
众人皆心知肚明,王珍珍留在苏晏如身边另有所图。
队伍缓缓启程,朝着京城方向从容行进。
原计划径直前往兴隆府,无奈平阳府至保定的官道因雨水冲毁,正在紧急抢修,山路难行,苏晏如遂改变行程,转投玉峰府。
夜幕低垂,五人抵达大同府境内。
大同府多草原,此地为草原各部归顺大齐后所建府城。
大齐向游牧民族传授农耕之术,开辟商贸之道。
如今的玉峰府已成为大齐重要的粮仓。
夜幕降临,他们在镇上一家客栈歇脚。
小镇并不繁华,客栈亦显简陋。
苏晏如、文莲与王珍珍三人共居一室,大圆与韩平安则住在隔壁较小的房间。
翌日尚需赶路,晚餐后众人早早安歇。
苏晏如躺在床上,睡意渐浓,忽然听到屋顶传来微弱的响动。
这排平房,青瓦屋顶夜间常有野猫或其他小动物穿梭,苏晏如并未放在心上,继续沉睡。
然而,枕边的暖暖却睁开了腥红的眼睛,嘶嘶地吐着信子。
暖暖对危险的直觉有时比她还敏锐。
苏晏如睁开双眼,紧紧握住了手边的扇子。
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干扰着苏晏如的判断力。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将暖暖缠绕在左手腕上。
暖暖的尾巴轻轻拂过她的小拇指,苏晏如立刻向左方望去。
有暖暖相伴,蚊虫不敢靠近,因此房间的窗户是敞开的。
她的目光转向左侧,恰好捕捉到一抹白色身影掠过的痕迹。
苏晏如紧握扇子,走下床铺,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追逐那道白色身影,离开了客栈。
两人疾驰一阵后,停在了镇外的一座小土丘上。
那白衣人戴着帷帽,身姿挺拔,背手而立。
苏晏如停下脚步,站在五步之外打量着对方,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苏晏如。”
对方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是个男性的嗓音。
今晚月光朦胧,两人立于夜色之中,只能隐约分辨出彼此的轮廓。
苏晏如握紧扇子,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那些事情,都是你所为吗?”
白衣人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低沉的笑:“你猜呢?”
“你究竟是谁?”
连沈述白都无法探知的身份,此人却能直呼其名,显然对她的底细了如指掌。
“你猜吧。”对方如此回应。
苏晏如蹙眉凝视他片刻。
她心里有一个人选,但那不可能,毕竟那人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对方轻笑:“你不敢猜。”
苏晏如眸光微闪:“你费尽心机,究竟图的什么?”
白衣人转身踱步,目光远眺京城,语气冷冽:“我要颠覆这江山。”
苏晏如紧握扇柄。
的确,此人自始至终都在破坏大齐的安宁。
“是为了陵王?”苏晏如询问。
对方未置一词,却已默认。
苏晏如走近几步,与他并肩凝望京城的方向。
远方,山峦叠嶂,丛林密布,朦胧难辨。
“你意图为陵王洗雪冤屈?然而五年前陵王私设兵马、擅开矿藏、私自打造兵器,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在皇权至上的时代,哪位皇帝能容忍这样的背叛?”
陵王触犯的是皇权不容的禁忌。
当年朝廷兴兵讨伐,何尝不是一场赌上江山易手的豪赌?
胜,则除去逆贼;
败,大齐江山便易姓。
白衣人冷笑:“即便陵王谋反属实,金家其他人便该遭受牵连吗?”
苏晏如沉默不语。
金家确实有许多无辜之人惨遭横祸。
白衣人冷哼:“那暴君视人命如草芥,可曾想过那些无辜之人的冤屈?他难道不应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