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向毒云，红莲刃在手，刀尖直指裂口。身体腾空而起，脚下岩石炸开，风在耳边呼啸。就在这一瞬，眼角扫到血屠的手掌——那道黑线从他断臂伤口钻出，像一条活蛇爬向天空，准确接入毒云底部。
我心里一沉。
这不是意外。
是陷阱。
我还来不及喊停，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是幽璃的声音。她原本跪在地上维持结印姿势，此刻双手猛然撕裂，鲜血喷出，双瞳金银交错疯狂闪动。
“双生咒……失控了！”
她的声音刚落，一股巨力从虚空中爆发。我没感觉到身体被击中，却像是灵魂被人从躯壳里硬拽出来。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天空、毒云、同伴的脸全都碎成光点，接着被一片灰白吞噬。
意识坠入黑暗。
再睁眼时，我已经站在一个废墟般的地方。地面龟裂，四周漂浮着破碎的镜片，每一块都映出不同的我——有缩在墙角发抖的，有哭着求饶的，也有披着白袍冷笑的。中央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我，白衣染血，头发凌乱。
他缓缓转身。
是我。
又不是我。
眼神阴冷，嘴角挂着笑。
“你以为斩断记忆就能摆脱我？”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你不过是我怯懦的投影。”
我后退一步，手本能地去握红莲刃。刀还在，只是感觉虚了一些，像是抓在雾里。
“我不是你的影子。”我说，“我是陈默。”
他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整个空间都在震。那些碎片镜子开始旋转，画面飞速闪现——我第一次醒来时的惊慌，冒充白小纯时的忐忑，面对宋君婉时心跳加快的瞬间……全被放大，扭曲成软弱的证据。
“这些是你不敢承认的真相。”他抬手一挥，一道记忆流冲进我脑海。
我看见自己躲在草丛里，听着外面打斗声，吓得尿了裤子。
我看见自己为了活命，把同门推出去挡刀。
我看见自己在夜里偷偷抹眼泪，嘴里念着“我不想死”。
头痛欲裂。
那些事确实发生过。我不是英雄，也没那么干净。可那不代表我会认输。
“你错了。”我咬牙站直，“我承认我怕，但我没逃。我承认我自私，可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自己。”
他脸上的笑淡了一瞬。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他突然怒吼，身影暴涨，化作一道白光扑来。
我没有躲。
意识像是被撞碎了，无数画面倒灌进来。他的记忆压上来，我的念头被挤压，身体开始不听使唤。现实中的我还在半空飞行，但神识已经被钉在这片空间，动弹不得。
我能感觉到他在侵占我的位置，一点点取代我的存在。
“不。”我在心里吼，“我不会让你得逞！”
我拼命挣扎，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木头。那些我以为早忘了的事，反而一个个浮现出来——张大胖塞给我热包子时咧嘴笑的样子，杜凌菲替我挡下那一剑时背上的血痕，宋君婉在我昏过去时握着我的手，一声没叫，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们信我。
哪怕我不是原来的那个白小纯。
哪怕我只是个借壳重生的外人。
她们还是把我当陈默。
这就够了。
“我不是你。”我睁开眼，盯着那个占据中心的影子，“你是过去的执念，我是现在的选择。你可以恨我，可以骂我，但你别想取代我！”
他冷笑：“你撑不了多久。你的灵力在枯竭，神魂在崩解。只要再压一下，你就彻底消失了。”
话音落下，四周镜面同时炸开，无数碎片化作利刃射来。每一枚都带着一段记忆，全是原主最狼狈的画面。它们刺进我的意识，撕扯我的念头。
我跪倒在地，额头撞上地面，嘴里泛出血腥味。
可我还是抬起头。
“我是陈默。”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不靠你活着，也不靠你变强。我想护的人，我自己来守。”
他身影晃了一下。
“做梦！”他咆哮，再次扑来。
这一次，他的身体直接撞进我体内。我们融合在一起，意识交缠，谁也分不清谁是谁。我能感觉到他在翻找我的记忆，在寻找弱点，在试图引爆那些让我动摇的瞬间。
但他找不到突破口。
因为我已经不再否认过去。
我接受那个胆小的我，也接受这个拼命的我。
两个都不是完美的，但都是真的。
“你输了。”我低声道，“你只想活下去。而我想让她们都活下去。”
他发出一声嘶吼，身形开始不稳定。那些环绕我们的镜片纷纷碎裂，掉落成灰。
现实世界里，我的身体还悬在半空。
宋君婉第一个察觉不对。她看见我飞出去的身影突然僵住，像被无形的线吊在空中。她扔掉骨伞，冲上前一把抱住我的左肩，防止我摔下去。
“陈默！”她喊了一声，发现我毫无反应。
杜凌菲立刻跟上，右手维持冰晶罗盘运转，左手掐诀按在我胸口。她脸色变了。
“他的神魂在被撕扯。”她说，“有人在里面，想夺走他的意识。”
幽璃倒在地上，嘴角不停流血，手指还在微微抽动。她的眼睛闭着，但指尖始终指向空中某一点，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缝，像是空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宋君婉抬头看那道缝隙，又低头看我。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颤抖，像是在和谁对抗。
“撑住……”她咬着牙，手攥紧我的衣领，“别丢下我。”
杜凌菲额角冒汗，灵力顺着指尖注入我体内。她能感觉到那股外来的力量很强，像潮水一样一波波冲击我的神识。
“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空壳。”她说。
宋君婉没说话，只是把我的头轻轻抱进怀里。她的手在抖，声音却压得很低。
“你说过要带我离开这里的。你不能反悔。”
镜像空间内，白小纯残魂发出最后的怒吼。他凝聚全身力量，要把我彻底碾碎。
“你算什么陈默？没有我，你连功法都不会练！”
我笑了。
“你说得对。”我抬起脸，“没有你，我确实什么都不是。可正因为有了你，我才有了开始。”
我伸手，迎向那团白光。
“我不否定你。但我也不做你。”
话音落下，体内灵力猛然逆冲。红莲刃虽在现实，却与我灵魂共鸣，一道赤芒自意识深处亮起，直贯头顶。
残魂惨叫一声，身影开始崩解。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因为我不是来取代你的。”我看着他逐渐消散，“我是来完成你没走完的路。”
他的脸扭曲了一下，最终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灰白之中。
四周归于寂静。
镜像空间开始瓦解，地面塌陷，天空裂开。我知道我该回去了。
可就在我准备脱离的瞬间，那片灰烬中忽然浮现出一行字——
“你赢了这次，但你逃不了一辈子。”
我没停下。
转身踏入光中。
现实世界的风吹在脸上。
我的眼睛仍是闭着的。
身体悬浮在空中，被宋君婉和杜凌菲一左一右托住。幽璃躺在地上不动，呼吸微弱。远处毒云翻滚，青紫色电光在云层里跳跃。
宋君婉盯着我的脸，手指轻轻抚过我眼角。
一滴血，从我鼻腔滑落，砸在她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