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脚，正要冲出去。
就在这一瞬，幽璃指尖的光痕猛地炸开，一道银线从她眉心射出，直插天际。我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耳朵里传来杜凌菲的一声大喊，但声音很快变得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布。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我已经不在岩石凹陷处了。
四周全是碎裂的镜子，每一块都映出不同的我。有的低着头缩在角落，有的满脸是血举着刀，还有的披着白袍站在火海里大笑。我转过身，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动，可眼神不一样，他们看着我，像是在等我说什么。
中间最大的那面镜子开始晃动，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他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脸也一样，但站得笔直，嘴角带着冷笑。
“你以为斩断过去就能成永恒？”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很多地方一起传来，“你不过是个借壳重生的懦夫，连自己的脸都不敢承认。”
我后退一步，脑子有点乱，但没让他看出慌张。
“我不是你。”我说，“你是白小纯的执念，是你死不掉的那点怨气。”
他笑了下，没动。
“我是你一开始的样子。”他说，“没有穿越，没有现代记忆，就是个怕死、贪心、只想活下去的小人物。你嫌弃我窝囊，可你现在的胆子，是从我这里偷来的。”
我没说话。
他说得有点道理，但我不能认。
“你现在站在这里，是因为你心里有鬼。”他往前走了一步，“你嘴上说要救血屠，要毁幡旗，可你真敢冲上去吗？你怕死，你也怕失败。你更怕她们看你的眼神，从信任变成失望。”
我咬住牙。
“闭嘴。”
“为什么闭嘴？”他声音抬高，“因为你听进去了？因为你明白，你根本不是英雄。你只是运气好，占了别人的身体，用了别人的机缘，现在还想用别人的命换你的活路？”
“血屠是自愿的！”
“所以他该死？”他冷笑，“宋君婉为你挡过多少次？杜凌菲拼过几次？你背负着他们的付出往前走，却从来不回头看看自己配不配。你不是陈默，也不是白小纯，你是个夹在中间的怪物。”
我握紧拳头。
“我是谁，不用你定义。”
“那你告诉我。”他盯着我，“你是来修仙的，还是来逃命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回答。
可我知道，如果我不答，他就赢了。
“我想活着。”我说，“我也想让他们活着。我不想当谁的替代品，也不想背负谁的过去。我要走自己的路，哪怕这条路没人走过。”
他眯起眼。
“所以你就否定我？就因为我怕，我就该被扔进垃圾堆？”
“我没有否定你。”我看向他，“我承认你存在。你是我最开始的样子，是你让我学会装怂、学会保命、学会在绝境里找活路。没有你，我早死了。但我不能一直是你。我要往前走。”
他愣了一下。
然后笑出声。
“说得真好听。”他说，“可你现在站在这里，就是因为走不动了。你累了，你撑不住了，你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所以你躲进来，跟我吵架，假装自己还能选择。”
我没有否认。
他说得对，我现在确实走不动了。
但我还有话要说。
“我累，不代表我会停。”我说，“我怕，不代表我不会上。血屠还在外面躺着，宋君婉和杜凌菲还在等我动手。我不能倒，也不会倒。就算你把我拉进这里，我也要撕开一条路出去。”
他看着我，眼神变了。
不再是嘲讽，也不再是愤怒。
像是一种……熟悉的东西。
“你真的不怕死？”他问。
“怕。”我说，“但我更怕他们死在我面前，而我只能看着。”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缓缓抬起手。
掌心浮现出一道裂痕，像是镜子的缝隙。
“那就出去。”他说，“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你的战场不在这里，而在外面。”
我点头。
刚要动，周围的镜子突然剧烈震动，碎片开始漂浮，空中出现一道扭曲的门。
他转身走向那扇门，背影一点点变淡。
“记住。”他在消失前说，“不管你走多远，我都还在。”
门关上了。
我睁开眼。
现实里的身体还站在原地，双眼翻白，手脚僵硬。红莲刃掉在地上，刀身赤纹跳得厉害。我能感觉到外面的一切，但控制不了自己。
宋君婉已经冲了过来，被杜凌菲一把拦住。
“别碰他！”杜凌菲喊，“他的灵力完全断了，像是魂被抽走了！”
宋君婉停下，手指紧紧抓着骨伞。
“怎么回事？”她问。
幽璃跪在地上，鼻子里流出血，脸色发白。
“是我的错……”她说，“双生咒……它自己动了。我本来只想算准幡旗的波动时间，可那股力量突然冲进来，把陈默拉走了。”
“拉去哪了？”杜凌菲盯着她。
“我不知道……”幽璃摇头，“但那里不是现实，是心象空间。他现在正在和自己的影子打架。”
宋君婉抬头看向天空。
那道银线还没散，悬在云层之间，微微颤动。
“他还能回来吗？”她问。
幽璃没立刻答。
过了几秒才说：“能回来的人，自己会回来。回不来的人，叫也没用。”
杜凌菲低头看地上的红莲刃。
刀身的赤纹突然闪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他动了。”她说。
宋君婉立刻看向陈默的脸。
他的眼皮抖了抖。
手指抽动一下。
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清明，没有迷茫，也没有恐惧。
他低头捡起红莲刃，握紧刀柄，第一句话是：“六息。”
杜凌菲皱眉：“什么六息？”
“能量波动的时间。”他抬头看向远方，“每次七息，第六息开始闭合。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宋君婉盯着他：“你去了哪里？”
他看了她一眼，又望向毒雾翻滚的方向。
“见了一个老朋友。”他说，“现在没事了。”
他转头看向幽璃。
“你刚才结印的位置，还能再用一次吗？”
幽璃点头：“可以，但代价更大。第二次共鸣，可能会伤到神魂。”
“没关系。”他说，“这次我准备好了。”
他把刀扛在肩上，脚步往前迈了一步。
杜凌菲忽然问：“你确定你能行？你刚才消失了快半柱香，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停下，没回头。
“我知道自己是谁了。”他说，“这就够了。”
宋君婉走到他身边。
“我陪你引雾。”
杜凌菲冷着脸：“别搞砸。”
幽璃扶着岩壁站起来，双手再次结印。
光痕重新浮现，在空中划出轨迹。
百丈外，上官天佑依旧站着，折扇轻摇。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落在我们藏身的位置。
嘴角慢慢扬起。
我深吸一口气。
肌肉绷紧。
红莲刃在掌心发烫。
刀身赤纹一路蔓延到手腕。
“开始了。”幽璃低声说，“十息后，第一次波动。”
我盯着上官天佑的方向。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
抬起脚，向前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