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祭坛前，红莲刃垂在身侧。那颗心脏还在跳，一下一下，像是踩在我呼吸的节拍上。
宋君婉靠在断墙边，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按着伤口。杜凌菲单膝跪地，手里攥着那片碎镜，目光死死盯着那颗心脏。
“这就是核心？”她问。
我没回答。因为我听到了那个声音。
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我心里冒出来的。
“你终于来了。”
话音落下，空气忽然凝住。祭坛上的心脏猛地一震，表面符文亮起暗红的光。我没有动，但眼角余光看见宋君婉和杜凌菲同时绷紧了身体。
下一瞬，无数触手从心脏中伸出，像活过来的锁链，直扑两人而去。
宋君婉来不及反应，一条触手已经缠上她的手臂，瞬间蔓延至肩颈。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拉得向前踉跄。另一条触手卷住杜凌菲的脚踝，将她拖离原地。
她们想挣扎，可那些触手不像是实体，更像是由某种意志直接缠绕而成。灵力撞上去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波动都没激起。
“别硬撑！”我喊。
可已经晚了。
杜凌菲的手开始发抖。她手中的冰晶剑缓缓抬起，剑尖一点一点转向自己的喉咙。她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在拼命抵抗，但那股力量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
“别……靠近我……”她声音沙哑，“它要我杀自己……我快撑不住了……”
我看着她，又看向宋君婉。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胸前那团血色正在翻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爬动。她抬手想掐住自己脖子，却又停住，只是望着我，嘴角竟扬了一下。
“如果我变成你的劫……不如现在就断了。”她说。
我没有冲过去救人。
我知道那不是她们真正的选择。那是这颗心在逼我做决定——要么牺牲一个，要么看着两个都死。
可我不想选。
从来不想。
我闭上眼，三息时间，什么都不看，只回想。
第一次在宗门醒来，看见张大胖叼着酱肘子冲我笑；
宋君婉替我挡下那一剑，转身时没说话，只回头看了一眼；
杜凌菲在雪崖上拽住我的手腕，指甲陷进肉里，吼我别想一个人去死……
这些事发生过，不是幻象，也不是考验。
它们就是存在过。
而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成为什么永恒之人，也不是为了掌控生死。
我只是不想再让任何人，因为我的路而消失。
我睁开眼，举起红莲刃。
刀身震动，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力量暴涨，而是它在回应我心里的某个东西。
我不再想着怎么赢，怎么破局。
我只想斩断那种“必须做出选择”的念头。
「弑神十三斩·终焉」。
这一刀没有轰鸣，没有撕裂天地的气势。刀气扩散开来，像一层薄雾，缓慢却坚定地覆盖整个祭坛。
光芒触及触手的瞬间，那些暗红色的锁链开始褪色，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缠住宋君婉的那条松开了，她跌坐在地，大口喘气。杜凌菲的剑脱手掉落，在触地前碎成几段冰渣。
她瘫坐在地上，抬手摸了摸脖子，手指还在抖。
祭坛中央的心脏剧烈搏动起来，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跳动都比前一次更沉重，也更缓慢。最后一次震动后，它停了下来。
表面的符文一道道熄灭，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执念。
然后，它裂开一道缝。
不是爆炸，也不是崩塌，而是像枯叶落地般安静地分解。无数金色光点从中飘出，像是夏夜里的萤火，轻盈上升。
我没有躲，也没有伸手去接。
它们自己飞了过来，穿过我的胸口，落进体内。
没有疼痛，也没有胀裂感。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像是走了很久的路，终于听见了家门打开的声音。
我站着没动。
耳边很静，连风都没有。
过了不知多久，我感觉到有人靠近。
宋君婉走到我左边，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凉，还在出汗，但力气稳住了。
杜凌菲从地上撑起来，一步步走到右边。她站定后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
“总算……没让我失望。”她说。
我点点头。
我们三人就这样站着，面对空旷的大殿深处。祭坛上的光点已经全部融入我体内，那颗心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凹陷的圆形印记。
就在这时，我的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不是痛，也不是涨，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像是有人在我心里，轻轻推了一下。
我低头看去。
衣襟下的皮肤泛起微光，隐约浮现出三个模糊的影子。很小，看不清脸，但我知道是谁。
它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
我伸手按住胸口，指尖能感受到那层光的温度。
宋君婉察觉到异样，转头看我。
“怎么了？”她问。
我摇摇头，刚想开口，忽然听见一声低语。
不是从外面来的。
是那三个影子之一，在我心里说的。
“你记得吗？”
我愣住。
这句话不该有答案。可就在它出现的瞬间，我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不是未来的幻象，也不是过去的重演。
是那些我以为忘了的事。
张大胖塞给我丹药那天，袖口沾着油渍；
宋君婉第一次叫我名字时，声音很轻，像怕惊到什么；
杜凌菲在练剑场上收剑归鞘，转身时裙角扫过地面的尘土。
我记得。
全都记得。
我抬起头，看着前方黑暗的通道。
那里没有门，也没有光，只有延伸出去的路。
我的手指还按在胸口，能感觉到那三个影子在微微发烫。
宋君婉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杜凌菲往前半步，站到了我斜前方。
我们谁都没说话。
我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是为了永恒。
是为了走完这条路，带着所有记得的人一起。
我迈出第一步。
脚落下时，地面没有回响。
但胸口的光，亮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