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从光门中伸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尖微微弯曲，像是要抓住什么。我盯着它，身体绷紧，红莲刃在掌心发烫。
可就在这瞬间，那手突然消散，如同烟雾被风吹走。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不是剧烈的摇晃，而是缓慢、有节奏地起伏，像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星光从裂缝里涌出，一缕一缕，汇聚成河。它们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凝聚成形——一头麒麟站在虚空中，全身由星点组成，四蹄踏着无形阶梯，双眼深邃如夜空。
我没有放松警惕。之前每一次看似平静的转折，背后都藏着杀机。
“敌已暂退。”麒麟开口，声音不响，却直接传入脑海，“永恒之门未启。弑神者，欲知其秘，须付代价。”
杜凌菲猛地向前一步，冰晶剑横在身前，剑尖直指麒麟眉心：“什么代价？”
她右肩还在流血，走路时脚步微晃，但她站得很稳。我知道她在怕。不是怕眼前这头麒麟，是怕答案会让我们无法承受。
麒麟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它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宋君婉闭上眼，手指轻轻按在额角。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双生咒正在运转。几息之后，她睁开眼，脸色一下子白了。
“他们……要你抹去所有情感。”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才能开启永恒。”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红莲刃，刀面光滑如镜，映出我的脸。可下一刻，那倒影变了——杜凌菲站在雨夜里，举着伞等我回来；宋君婉坐在竹舍门口，手里拿着药碗，眉头皱着；幽璃站在战场边缘，冲我笑了笑，转身冲进火海……
三张脸，一一浮现。
这不是幻觉。红莲刃在回应我的心意。
“我不接受。”我说。
话音刚落，一道微弱的光从宋君婉发间飞出，是幽璃残魂最后的一丝意识。她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猛地冲向麒麟。
星光与残魂相撞，没有爆炸，也没有声响。那一道光慢慢融入麒麟的身体，像水滴汇入大海。最后一瞬，我听见她的声音，极轻，极远：
“别忘了我们并肩的日子。”
我伸手想抓，只握住一片虚无。
胸口闷得厉害，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我咬住牙，没发出声音。红莲刃在我手中颤动，越来越烫，几乎握不住。
“幽璃！”宋君婉靠在石壁上，扶着额头，声音发抖，“你明明可以……再撑一会儿的……”
她没说完，低下头，肩膀轻轻抖动。
杜凌菲没说话，只是把冰晶剑插进地面，单膝跪下喘气。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差，嘴唇泛青，显然是伤势加重了。
我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还能站起来吗？”
她抬眼瞪我：“你说呢？”
我扯了下嘴角：“看来还能骂人，问题不大。”
她哼了一声，没力气反驳。
我扶着她站起来，回头看向那扇光门。它还在那里，符文流转，安静得诡异。刚才那只手消失了，现在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你说的代价，”我抬头看麒麟，“是谁定的？”
“规则本身。”麒麟答，“情感是执念之源，执念阻碍永恒。”
“所以你们要我变成一个没有心的人？”
“唯有如此，方可踏入核心。”
我冷笑：“那我还进去干什么？为了看一眼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麒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种眼神，不像在审视敌人，倒像是在等待一个注定会来的选择。
宋君婉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她的裙摆还在滴血，走路一瘸一拐，但没有停下。
“如果这是唯一的路……”她低声说，“让我替你承担。”
我立刻摇头：“别说这种话。”
“我不是开玩笑。”她抬头看我，“你知道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也知道。”我盯着她的眼睛，“所以我不会答应。”
杜凌菲也往前走了一步，虽然站得不太稳，但语气坚决：“如果非要有人付出代价，那就我来。我是灵溪宗弟子，守护同伴本就是我的责任。”
我看着她们，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个为我挡过剑，一个陪我走过雪崖。她们都不是软弱的人，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她们替我走这一步。
我把红莲刃举到面前，刀面上三张脸依然清晰。
“我一路走到这里，不是为了丢掉这些。”我说，“张大胖塞给我的丹药，宋君婉替我受的伤，杜凌菲一次次帮我挡住追兵，还有幽璃最后那一眼……这些都不是累赘。”
我握紧刀柄，声音低下去：“是我活着的理由。”
光门忽然闪了一下，符文转得更快了。地面再次震动，比之前强烈。裂缝中的星光开始收缩，朝着麒麟汇聚。
它抬起前蹄，轻轻一点。
一道光幕在空中展开，里面出现一座巨大的迷宫，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中央有一座高塔，塔顶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形状的光团。
“永恒之秘核心，位于迷宫尽头。”麒麟说，“你若执意带着情感前行，每一步都将承受反噬。越接近核心，失去的越多。”
“什么意思？”宋君婉问。
“记忆会褪去，感知会模糊，最终，你会忘记为何而来。”
我盯着那光幕，没有退缩。
“那就走着看吧。”我说，“只要我还记得她们的名字，就不算真正失去。”
我迈步向前，火焰屏障随之移动，护住身后两人。光门就在前方十步，门框上的裂痕已经愈合，表面光滑如初。
宋君婉跟上来，一只手扶着墙，走得艰难但坚定。
杜凌菲走在最后，左手撑着冰晶剑，右手按着伤口。她抬头看我背影，忽然说：“你要是敢在迷宫里丢下我们，我出来以后一定砍你一刀。”
我没回头：“你要真砍得动，随你。”
她轻哼一声，脚步没停。
我们三人站在光门前，距离最近的一次。我能感觉到门后传来的气息，冰冷、古老，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
就像穿越那天，我倒在地板上，看见镜子里另一个自己睁开眼的那一刻。
我伸出手，掌心贴上门面。
没有阻力，也没有异样。那扇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
一道光射出来，照在我的脸上。
我听见麒麟最后的声音：“弑神者，你已选择背负一切前行。此门之后，再无回头路。”
我回头看了一眼宋君婉，又看了眼杜凌菲。
她们都点头。
我收回手，用力推开光门。
门开了。
里面是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脚下一条黑色石板路，通向深处。两侧隐约有墙壁，上面刻满符文，一闪即逝。
我踏了进去。
脚踩在石板上的瞬间，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你确定要记住所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