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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区的褶皱里,修车铺像块被遗忘的补丁。墙皮剥得东一块西一块,露出灰砖的底色,砖缝里还卡着去年秋天的枯槐叶。日头过了晌午,毒得很,门口歪脖子槐树上的蝉疯了似的叫,吱——吱——声糙得能刮掉人一层皮。空气里搅着汽油味、柏油被晒化的腥气,还有隔壁修鞋摊飘来的橡胶焦味,黏糊糊地往人鼻子里钻,呛得人嗓子眼发紧。

西门?蹲在地上拧自行车螺丝,额头上的汗珠子串成了线,砸在满是油污的工装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很快又被热风烤干。她手腕上戴着根褪了色的红绳,绳上串颗磨圆了的塑料星星,是前两年给女儿买糖时顺手捎的,如今女儿跟着前夫去了南方,这星星倒成了干活时的念想,蹭得手腕内侧痒痒的。

西门姐!西门姐!这车链条卡得死死的!

小柱子抱着辆掉漆的二八大杠跑过来,车轱辘还在滴滴答答淌泥水,在地上拖出两道歪歪扭扭的水印。男孩头发乱得像堆没梳过的草,沾着草屑和泥点,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新鲜的划伤,红印子上沾着泥和血,看着怪让人心揪。

西门?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汗,指腹蹭过眼角时带了道黑印,倒把那双原本亮堂的眼睛衬得更清了。慢点跑,车又不会长腿跑了。她接过自行车掂了掂,车座上还留着个歪歪扭扭的月亮贴纸,边角都卷了边,是去年小柱子生日时贴的。

小柱子蹲在旁边,小手抠着槐树根下的土,土块被他捏得粉碎,顺着指缝往下掉。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月亮圆,爸爸修,修好了送我走......调子飘得忽高忽低,像根没牵稳的风筝线,风一吹就晃。

西门?拆链条的手顿了顿。这童谣她听小柱子哼了快半个月了,问起时男孩总说爸爸教的,可谁都知道,小柱子他爸在矿上出事,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矿上的人来送信那天,天阴沉沉的,小柱子妈抱着男孩在修车铺门口哭了半宿,眼泪把门前的石板都打湿了,凉飕飕的风一吹,结了层薄霜似的。

你爸......还教过你别的不?西门?用扳手敲了敲链条上的锈迹,一声,铁屑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积了一小撮。

小柱子仰头看她,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映着槐树叶的影子晃啊晃。爸爸说,他在矿上修月亮呢。男孩用脏乎乎的手指着天上,日头太亮,天上啥也看不见,等月亮修亮了,就骑着车来接我。他伸手拍了拍车座,就骑这样的车,车铃会响,像星星唱歌。

西门?心里咯噔一下。矿上哪来的月亮?无非是矿工们对井口那盏探照灯的念想,黑黢黢的井下,那灯亮起来时,确实像悬着个月亮。可这话没法跟个六岁的孩子说,说了他也不懂。她咬着牙把卡住的链条拽出来,铁锈蹭在手心,又疼又痒,像有小虫子在爬。

正琢磨着怎么岔开话,隔壁修鞋的王婶端着碗绿豆汤过来,碗沿还沾着片薄荷叶,绿生生的。歇会儿再弄吧,这天热得能煎鸡蛋。她把碗往旁边的破桌上一放,一声,桌上的螺丝丁当响。王婶眼神往小柱子身上扫了扫,压低了声,他娘今早又来问,矿上那边有信儿没?

西门?摇摇头,手里的扳手转得更紧了。三年前矿难后,小柱子爸就没了消息,矿上说是失踪,可谁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只是小柱子妈不肯信,总抱着一丝念想,隔三差五就来修车铺打听——当年小柱子爸走的时候,就是从这儿骑走的车,车铃还叮铃叮铃响了一路。

唉,可怜见的。王婶叹了口气,用围裙擦了擦手,围裙上沾着鞋油,黑一块灰一块,昨儿我还见他娘在菜市场捡烂叶子,人家扔的白菜帮,她蹲那儿挑了半天,眼圈红得跟兔子似的。

小柱子没听见俩人的悄悄话,正蹲在车座底下摸索,手指在缝里抠来抠去。忽然,他举着张揉皱的纸喊:西门姐你看!这是什么?

西门?接过来展开,是张泛黄的信纸,边角被水泡得发潮,软乎乎的。纸上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个圆,圆旁边写着两个字,笔画描了好几遍,黑乎乎的。背面还有行更小的字,墨迹晕得厉害,像被雨水泡过,仔细看才能认出是等我回家。

字迹很眼熟。西门?猛地想起三年前那个晚上,小柱子爸来修车,也是蹲在这棵槐树下,借着路灯的光往纸上写着什么。当时她还打趣说写情书呢,男人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两排白牙,把纸叠成小方块塞进了车座底下,动作轻得怕碰坏了啥宝贝。

原来他是写给小柱子的。

西门?的鼻子忽然有点酸,酸劲儿往上冲,直撞眼眶。她把信纸小心翼翼叠好塞进小柱子口袋,摸了摸男孩的头,头发硬邦邦的,像刚割过的麦茬。你爸没骗你,他真在修月亮呢。

小柱子咧开嘴笑,露出两颗刚换的门牙,豁着缝,我就知道!爸爸最厉害了!他凑到车座边,又开始抠来抠去,好像还能找出啥宝贝。

槐树上的蝉还在叫,吱呀吱呀没完没了。阳光透过叶缝洒在地上,晃得人眼晕,光斑在小柱子背上跳来跳去。西门?重新拿起扳手拧螺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刹车声,接着是个女人的哭腔:西门妹子,你可得救救我们娘俩......

回头一看,是小柱子妈。女人头发乱得像团没梳开的麻,衣服上沾着泥,前襟还有块湿印子,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她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指节都白了,骨头尖儿都快顶出来了。矿上来人了......她声音抖得厉害,说要把小柱子他爸的名字从失踪名单上划掉,算成......算成死亡......话没说完就蹲在地上哭起来,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小柱子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拉着妈妈的衣角,小手攥得紧紧的:妈你别哭,爸爸在修月亮呢,他会回来的。

女人抱着儿子哭得更凶了,眼泪打在小柱子的头发上,啪嗒啪嗒傻孩子......你爸回不来了......

西门?心里堵得慌,像塞了团湿棉花。矿上这么做,无非是想少赔点抚恤金。失踪还能拖着给点生活费,真算成死亡,一次性给笔钱就完事了。她把手里的扳手往地上一扔,一声,在晌午的安静里格外响。她站起身:走,我跟你去矿上问问。

王婶在旁边拉了她一把,手劲还不小:你去顶啥用?那些人油盐不进的,上次老李家媳妇去闹,被保安推得摔了个跟头。

总得试试。西门?拍了拍身上的灰,灰末子扬起来,被阳光照得清清楚楚。她目光落在小柱子口袋里露出的信纸角上,心里憋着股劲,不能让孩子他爸到最后连个名分都没有。

小柱子妈抬起头,眼里亮了点光,像黑夜里划亮的火柴,可很快又暗下去:可矿上的张科长......他说要拿五千块钱了事,还说要是不签字,连这五千都没有......

五千?打发要饭的呢!西门?气不打一处来,嗓门都高了八度。三年前矿难死了七个人,谁家不是拿了至少二十万抚恤金?这是明摆着欺负孤儿寡母,觉得她们好拿捏。

她正想再说点啥,忽然看见小柱子盯着自行车轱辘发呆,嘴里又哼起了那首童谣:月亮圆,爸爸修,修好了送我走......

等等。

西门?猛地蹲下身,扒着车座底下仔细看。车座底下有个不起眼的小缝,刚才小柱子摸信纸的时候,她好像瞥见里面还有东西,黑乎乎的一团。她伸手往里一掏,摸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硬硬的,还带着点弧度,布上沾着油污和土。

打开布一看,是半块矿灯电池,上面还连着根细电线,电线头锈得发黑。电池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字,是小柱子爸的名字,他总爱把自己名字刻在常用的东西上。

更奇怪的是,这电池居然还能亮。西门?把电线往电池触点上一碰,微弱的蓝光忽闪了一下,像萤火虫的屁股,照得她手心发颤。

矿灯电池的续航最多不过十几个小时,充一次电用不了多久,这都三年了,怎么还能亮?就算是新电池,放三年也早废了。

小柱子妈也愣住了,忘了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池:这......这是他爸的矿灯电池......当年他走的时候带着的......她伸手想摸,又缩了回去,好像怕碰碎了啥幻影。

西门?捏着电池站起身,目光扫过修车铺门口那条通往矿区的路。路是土路,被车轧得坑坑洼洼,像张麻子脸,路边的野草长到半人高,风一吹响。三年前矿难那天,下着暴雨,就是这条路,救护车开了三个小时才到,车轮陷在泥里,地叫着爬不动。

王婶,帮我看会儿铺子。西门?把电池塞给小柱子妈,电池还带着点手心的温度,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儿?王婶追问,声音里带着急。

去矿上问问这电池的事。西门?跨上自己的电动车,车座被晒得滚烫,烫得她屁股一缩。钥匙一拧,电机嗡嗡响起来,要是电池还能亮,说不定人......

话没说完她就骑着车冲了出去,风声在耳边呼呼响,吹得头发乱飘。阳光把路晒得发烫,电动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条追着跑的狗,跟着她一路往前窜。

矿上的办公楼还是三年前那副样子,墙皮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红砖,像得了皮肤病。门口蹲着两个穿保安服的,正抽着烟聊天,烟圈在阳光里慢慢散开,淡得看不见。西门?把电动车往墙边一停,刚要往里走,就被拦住了。

干啥的?一个保安把烟屁股往地上一踩,用脚碾了碾,斜着眼看她,眼神里带着不耐烦。

找张科长。西门?往楼里瞟了瞟,隐约看见二楼窗户边站着个人,背着手,挺着肚子,像是在打电话,唾沫星子顺着窗户缝往外飘。

张科长忙着呢,没空见你。另一个保安晃了晃手里的警棍,警棍上的漆掉了一块,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再不走我们可不客气了。

西门?咬了咬牙。硬碰硬肯定不行,她一个女人家,跟俩大男人较劲儿讨不到好。她眼珠一转,往地上蹲了蹲,捂着肚子哎哟起来:哎哟......我肚子疼得厉害......听说张科长他爹是老中医,我想问问有没有啥偏方......她皱着眉头,脸都挤成一团,装得有模有样。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眼神里带着疑。张科长他爹确实是中医,在镇上开了个小铺子,这事儿矿上不少人知道。

真的假的?那个瘦点的保安问,往前凑了凑。

当然是真的。西门?皱着眉装疼,声音都发虚,我这疼好几天了,药也吃了不管用......求你们行行好,让我进去问问吧,疼得实在受不了了......

正说着,二楼的人挂了电话,朝楼下喊:干啥呢?吵吵嚷嚷的!

是张科长。男人穿着件白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肥肉,肚子挺得像个皮球,头发梳得油亮,苍蝇落上去都得打滑。

保安赶紧回话:张科长,这女的找您,说肚子疼想问问偏方。

张科长往下看了眼西门?,撇了撇嘴,一脸嫌弃:进来吧。

西门?心里松了口气,直起腰跟着张科长上了楼。楼梯是水泥的,踩上去响,扶手上积着层灰。办公室里一股烟味,呛得人想咳嗽,桌上摆着个大茶缸,里面泡着胖大海,还漂着几片枸杞,水是深褐色的。

坐吧。张科长往椅子上一靠,二郎腿翘得老高,鞋底子差点蹭到桌上的文件,你哪不舒服?

西门?没坐,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电池放在桌上,一声,电池在桌上转了个圈。我不是来问偏方的。我想问张科长,这电池是怎么回事?

张科长的脸一下子沉了,像被乌云罩住:你是小柱子家的?

我是修车铺的。西门?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泡有点肿,带着红血丝,这电池是小柱子爸车上的,三年了还能亮。矿上的电池续航没这么久吧?她特意把两个字说得很重。

张科长拿起电池掂量了掂量,又地扔回桌上:电池这东西,有时候受潮了反而能存电,有啥稀奇的。他眼神有点飘,不敢跟西门?对视。

稀奇的是,西门?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矿难那天,小柱子爸是最后一个下井的,负责检查设备。要是他真出事了,矿灯电池早该没电了,哪能留到现在?她心里打鼓,其实也不确定这话对不对,就是想诈诈他。

张科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响,没说话,眉头皱得紧紧的。

西门?接着说:我听说,矿难那天有个矿工被救上来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张科长,您肯定知道吧?她瞎编了一句,看他反应。

张科长猛地拍了下桌子,一声吓了西门?一跳。你胡说八道什么!矿上的事轮得到你一个修车的来管?他站起身往门口走,赶紧把电池拿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西门?没动,心里反倒有底了——他越是急着赶人,越说明有鬼。张科长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这电池送到安检局去。她故意说得慢悠悠的,我听说现在查得严,矿上要是瞒报,可不是赔点钱就能了事的,搞不好还得坐牢呢。

张科长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看了眼西门?,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像在掂量着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工装的老头探进头来,工装袖口磨破了边。张科长,井下的水泵又坏了,得赶紧修......老头嗓门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

老头看见西门?,愣了一下,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你是......修车铺的西门?

西门?也愣了。这老头看着眼熟,好像是矿上的老电工,姓刘,以前常来修车铺打气。刘师傅?

刘老头走进来,目光落在桌上的电池上,脸色忽然变了,嘴唇都哆嗦起来:这电池......是老柱的?

张科长赶紧打圆场,声音都变了调:老刘你瞎嚷嚷啥,这就是块普通电池,哪儿是什么老柱的。

刘老头没理他,拿起电池摸了摸上面的字,指腹在字上蹭来蹭去,眼圈红了:这是老柱的没错......当年矿难那天,我亲眼看见他把电池揣怀里了......

西门?心里一紧,往前凑了凑:刘师傅,您看见小柱子爸了?他还活着?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着他的话。

刘老头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坐,椅子响了一声。那天井塌了,我和老柱还有仨工友被埋在里头。他声音低沉沉的,老柱他......他把最后一个逃生的机会让给我了。

那他......西门?的声音有点抖。

他推我出去的时候,把这电池塞给我了,说要是能出去,把这个给我儿子刘老头抹了把眼泪,手背蹭得眼角发红,我出去后就昏过去了,等醒过来再找老柱,早就找不到了......井塌得厉害,石头堆得跟山似的......

西门?的心沉了下去,沉得像坠了块铅。这么说,小柱子爸还是没了?白欢喜一场。

张科长在旁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其实矿上早就知道老柱没了。只是他娘不肯信,我们也就没敢明说,怕她受不住。他顿了顿,那五千块钱,是我自己掏的,想着能帮衬点是点,矿上这两年效益不好,拿不出多的......

西门?看着桌上的电池,忽然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她拿起电池往门口走:谢谢张科长,谢谢刘师傅。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啥。

走出办公楼,阳光刺眼,照得她眼睛发酸。西门?骑上电动车往回走,脑子里乱糟糟的。该怎么跟小柱子和他娘说呢?说他爸真的不在了?小柱子怕是不能信。

刚到修车铺门口,就看见小柱子举着电池蹦蹦跳跳,电池上的蓝光在阳光下忽明忽暗:西门姐你看!电池亮了!爸爸肯定在附近!他跑得欢,像只刚出窝的小鸟。

电池的蓝光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像颗遥远的星星,微弱却执着。小柱子妈站在旁边,眼圈红红的,却没哭,只是盯着电池看,眼神里有啥东西在闪。

西门?把电动车停好,蹲下身看着小柱子,男孩的脸上还沾着泥,笑得一脸灿烂。你爸爸......他修好了月亮,去天上了。她尽量把话说得轻一点。

小柱子愣了愣,眨了眨眼,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天上?那他还能下来接我吗?

西门?指着电池上的蓝光:能。你看这光,就是爸爸在跟你打招呼呢。他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不敢看男孩的眼睛,怕自己撑不住。

小柱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电池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那我要把电池好好收着,等爸爸回来。他用小手摸了摸电池上的字,摸得很轻。

夕阳西下,槐树上的蝉不叫了,天慢慢凉快下来。西门?看着小柱子抱着电池坐在门槛上,嘴里还哼着那首童谣,调子比刚才沉了些。她忽然觉得鼻子又酸了,赶紧转过头去擦了擦。

就在这时,电池的光忽然变亮了,刺得人眼睛疼,比刚才亮了好几倍。紧接着,电池开始发烫,烫得小柱子一声,赶紧把它扔在地上。

一声,电池裂开了,塑料壳碎成了两半。

从裂开的缝里,掉出个小纸团,白白的一小团,滚到了西门?脚边。

西门?赶紧捡起来展开,纸上是用铅笔写的字,笔画歪歪扭扭,还有点抖,却看得很清楚:

柱子,爸在山那边的废矿里。矿上有人不让说,你拿着这电池去找王矿长,他会帮你。

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西门?的手猛地一抖,纸掉在了地上。她盯着那个日期,眼睛都直了。

三天前?

小柱子爸还活着?

就在这时,修车铺门口的土路上传来的马蹄声,一匹枣红色的马驮着个人跑了过来。马上的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根木簪别着,脸上带着道浅浅的疤。他勒住马,目光落在西门?手里的电池碎片上,忽然开口,声音像风吹过竹筒:你就是西门??我是王矿长派来的,找小柱子他娘有事。

小柱子妈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惊。王矿长?矿上的老矿长,三年前矿难后就退休了,怎么会突然派人来?

马上的人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条,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看来......我们得赶紧去废矿了。

西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人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把锈迹斑斑的刀,刀鞘上刻着奇怪的花纹。这是老柱的刀,他当年在矿上防身用的。那人把刀递给小柱子妈,王矿长说,拿着这个,废矿那边的人才会信我们。

小柱子妈接过刀,手抖得厉害,刀鞘冰凉,硌得手心发疼。他......他真的还活着?

那人点点头,目光看向山那边的方向,天色已经暗了,远山的影子黑沉沉的:老柱当年没被埋住,只是腿断了,被困在废矿里。矿上有人怕担责任,一直瞒着。王矿长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消息......

话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枪响,响,在安静的傍晚格外清楚。

那人脸色一变:不好!矿上的人怕是发现了!他翻身上马,朝西门?和小柱子妈伸手,快上马!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柱子被枪声吓哭了,抱着电池碎片往妈妈怀里钻。小柱子妈抱着儿子,看着马上的人,又看了看西门?,眼神里满是慌。

西门?咬了咬牙,把小柱子抱起来递给小柱子妈:走!去废矿!她自己也抓住了马缰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真假,都得去看看。

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接着撒开蹄子往山那边跑。风声在耳边呼啸,路边的野草地往后退。西门?回头看了眼修车铺,昏黄的路灯已经亮了,照着空荡荡的门口,像个张着嘴的人。

她不知道,山那边的废矿里,等着他们的是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只知道马蹄声响,越来越急,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马跑得飞快,蹄子踏在土路上响,像敲着面急促的鼓。风刮在脸上有点疼,西门?紧紧抓着马缰绳,指节都泛白了。小柱子妈抱着孩子缩在马鞍前,后背绷得笔直,小柱子趴在妈妈怀里,哭了几声就没了动静,许是吓懵了,又许是被风呛得说不出话。

马上的人——后来知道他叫,是王矿长以前的护矿员——腰杆挺得笔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路。天色越来越暗,远处的山影像头伏着的巨兽,废矿就在那山坳里,听说早十几年就废了,只剩个塌了一半的井口,平时连放羊的都绕着走。

还有多久?西门?扯着嗓子喊,风声把声音刮得七零八落。

月黑头也不回:快了!过了前面那道梁就到!他手里的马鞭往马屁股上轻抽了一下,马嘶了声,跑得更急了。

刚过梁子,就见山坳里隐约有点亮光,不是矿灯那种蓝莹莹的,是黄澄澄的,像堆柴火。月黑眼睛一亮:是那儿!王矿长说老柱会在井口点堆火等信儿!

西门?心里也跟着亮了亮,可没等那亮劲儿散开,就听见的一声——不是枪响,是重物落地的声儿。月黑猛地勒住马,马前蹄腾空,惊得直刨蹄子。

咋了?西门?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月黑指着前面路边:有人!

借着天边最后一点余光,西门?看见路边歪歪扭扭躺着个人,穿着矿上的工装,背上还背着个工具包,一动不动的。月黑翻身下马,摸了摸那人的鼻息,又探了探脖子,脸色沉了沉:还有气,是矿上的人,被打晕了。

小柱子妈抱着孩子,声音发颤:是......是矿上派来拦我们的?

八成是。月黑把人往路边拖了拖,免得被马踩着,张科长那伙人精得很,肯定猜到我们会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翻身上马,别耽搁,快走!

马刚跑没几步,就听见前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儿,还有人喊:往哪儿跑!把人交出来!

月黑低骂一声:娘的,被堵了!他勒住马,往旁边一拐,钻进了路边的树林。树林里枝枝杈杈的,马跑不快,树叶哗啦哗啦刮着人,脸上手上都被划得生疼。

小柱子被树枝刮醒了,地哭起来:娘!疼!

乖,柱子乖,马上就不疼了......小柱子妈紧紧抱着他,把脸埋在孩子头发里,声音抖得不成样。

西门?回头看,见后面跟着三四个黑影,手里好像还拿着棍子,追得挺近,脚步声响,还夹杂着骂骂咧咧的:跑!我看你往哪儿跑!

月黑咬着牙,忽然勒住马,翻身下来:你们先往前跑,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就是废矿井口!我在这儿拦着他们!他从马鞍上解下那两把锈刀,一把塞给西门?,拿着!防身!

那你......西门?接过刀,刀柄是木头的,磨得光溜溜的。

别管我!快!月黑推了她一把,转身就往黑影那边冲,嘴里还喊着:孙子们!爷爷在这儿呢!

西门?咬了咬牙,也顾不上多说,拽着马缰绳往前跑。马在树林里磕磕绊绊的,小柱子哭得更凶了,小柱子妈一边哄孩子,一边回头看,眼里全是慌。

跑了没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的闷响,还有人喊,不知道是月黑占了上风,还是被打了。西门?心里揪着,可脚底下不敢停——她知道现在往前跑才是对的,不能辜负月黑拦着的那一会儿。

终于钻出了树林,前面果然有个黑乎乎的洞口,洞口旁边堆着堆火,火快灭了,就剩点火星子响。洞口旁边还靠着根木棍,上面挂着件破棉袄,看着怪眼熟的——好像是小柱子爸以前常穿的那件。

到了......到了......小柱子妈声音发飘,抱着孩子从马上滑下来,腿一软差点摔倒,西门?赶紧扶住她。

刚把孩子放下来,就听见洞口里传来个微弱的声儿,哑得像破锣:是......是柱子娘不?

小柱子妈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往洞口看:他爹?!是你不?她声音抖得厉害,往前跑了两步,又不敢再动,好像怕一靠近,那声儿就没了。

洞口里又没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传来声儿,比刚才清楚点:是我......柱子呢?让我看看柱子......

小柱子刚才还哭,这会儿听见这声儿,忽然不哭了,眨巴着眼睛往洞口看,小手拉着妈妈的衣角:娘......是爸爸?

是!是爸爸!小柱子妈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拉着小柱子就往洞口走,他爹!我们来了!我们来接你了!

西门?也跟着往前走,手里还攥着那把刀,心里又酸又紧——真找到了,真的还活着。

刚走到洞口,就见里面慢慢挪出来个人,拄着根铁棍,一条腿好像不太好使,一瘸一拐的。脸上全是灰,头发乱得像团草,可那双眼睛亮得很,直勾勾地盯着小柱子妈和小柱子。

柱子......那人伸出手,手抖得厉害,过来......让爸爸抱抱......

小柱子愣了愣,突然扑过去:爸爸!

那人赶紧蹲下,一把抱住小柱子,抱得紧紧的,肩膀抖得像筛糠,却没哭出声,就听见的,像头受了伤的兽。小柱子妈也蹲下来,抱着他们父子俩,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砸在土上,洇出一小片湿印。

西门?站在旁边,看着这光景,鼻子酸得厉害,赶紧转过头,往刚才来的路看——月黑还没跟上来,不会是出事了吧?

正想着,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喊:西门姐!老柱!你们在哪儿?

是月黑的声儿!西门?心里一松,往那边喊:在这儿!洞口这儿!

很快,月黑骑着马跑过来,脸上带着道血口子,衣服也撕了个口子,看着挺狼狈,可脸上带着笑:成了!把那几个孙子打跑了!他翻身下马,往洞口那人看了看,咧开嘴,老柱!你小子命真硬!

那人——小柱子爸——抱着小柱子站起来,往月黑拱了拱手,声音哑得很:谢了......月黑兄弟......还有西门妹子......要不是你们......

谢啥!都是应该的!西门?摆摆手,看着他那条瘸腿,你腿咋了?能走不?我们赶紧离开这儿,万一矿上的人再追来......

能走!能走!小柱子爸拍了拍腿,就是断了根骨头,养养就好了。他看了看小柱子妈,又看了看小柱子,眼里亮得很,走!我们回家!

小柱子妈点点头,抹了把眼泪,扶着他:嗯!回家!

月黑牵过马:我扶你上马!咱们赶紧走!

正准备上马,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是扳枪机的声儿。

几个人都愣了,猛地回头。

就见张科长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把猎枪,枪口对着他们,脸色铁青,旁边还站着两个保安,也拿着棍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想走?张科长咬着牙,声音阴沉沉的,把人留下!不然谁也别想走!

月黑赶紧把西门?他们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往前站了站,手里还攥着另一把刀:张科长!你别太过分!老柱活着,是他命大!你们瞒报这么久,还想干啥?

干啥?张科长眼睛红了,他活着,我就得倒霉!矿上就得倒霉!这事儿不能传出去!他把枪口往前递了递,我再说一遍!把人留下!不然我开枪了!

小柱子爸把小柱子往老婆怀里塞了塞,自己往前站了站,拄着铁棍:张科长......我跟你走......你别伤害我老婆孩子......

他爹!你别去!小柱子妈急了,死死拉着他。

别逞能!月黑也拉着他,他不敢开枪!真开枪了,他也跑不了!

我不敢?张科长像是被刺激到了,往前跨了一步,手指扣在扳机上,你们试试!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风刮过洞口,火盆里的火星子被吹起来,飘了飘,又落下去。小柱子吓得往妈妈怀里缩,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呜哇呜哇的,越来越近。

张科长脸色一变:警......警察?怎么会有警察?

月黑愣了愣,突然笑了:是王矿长!肯定是王矿长报的警!他说过,要是我们没按时回去,就报警!

张科长手里的枪抖了抖,眼神里闪过慌:不......不可能......

警笛声越来越近,隐约还能看见远处有车灯亮着,一晃一晃的。张科长咬了咬牙,突然把枪一扔,转身就想跑。

别让他跑了!月黑喊了一声,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反剪到身后。那两个保安见状,也想跑,可刚跑两步,就被随后赶来的警察拦住了,不许动!

张科长被月黑按着,还在挣扎:放开我!你们凭啥抓我!

凭啥?小柱子爸拄着铁棍,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眼神冷得很,凭你们瞒报矿难!凭你们不管矿工死活!凭你们想用钱打发我们孤儿寡母!

张科长还想嘴硬,可看着越来越近的警察,脸慢慢白了,最后瘫在地上,不说话了。

警察很快过来了,问了情况,把张科长和那两个保安带走了,还派了个人过来,看小柱子爸的腿,说先送医院检查,后面的事慢慢说。

月黑牵着马,看着警察的车走远了,松了口气,咧开嘴笑:成了!这下好了!老柱能回家了!

小柱子爸抱着小柱子,小柱子妈扶着他,俩人手牵着手,看着彼此,眼里都带着泪,可脸上笑着。小柱子趴在爸爸怀里,小手摸了摸爸爸的脸,又哼起了那首童谣:月亮圆,爸爸修,修好了送我走......

这次的调子不飘了,稳稳的,像踩在实地上。

西门?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天上——刚才还阴着,这会儿居然露出了月亮,圆圆的,亮亮的,照在地上,照在洞口那堆快灭的火上,也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暖乎乎的。

风一吹,槐树叶响,好像也在跟着哼那首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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