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殡仪馆化妆间,晨光透过磨砂玻璃窗,滤出淡金色的光斑,落在桃木梳妆台上。台面上摆着三排化妆刷,刷毛沾着不同色号的粉底,像一排整齐的小毛笔,刷毛根部还残留着昨夜未清理干净的细微粉尘,在光线下轻轻浮动。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百合香,混着消毒水的清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木味——那是亓官龢奶奶传下来的桃木梳散发的,梳齿间还缠着半根银灰色的发丝,是昨夜为一位老教师整理遗容时沾上的。
梳妆镜边缘嵌着一圈铜色花纹,花纹缝隙里积着浅浅的铜绿,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镜面擦得锃亮,能清晰映出墙上“尊重每一位逝者”的标语,标语下方还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写着“今日重点清洁化妆台死角”,是后勤组昨天贴的。窗台上摆着一盆多肉,叶片是浅粉色的,顶端泛着红,像抹了层胭脂,叶片边缘还沾着一点白色的小石子,是小周上周从老家带来给它铺的铺面石。突然,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是住在殡仪馆后院老槐树上的麻雀,它们总在清晨准时叫醒这里的寂静。
亓官龢正给一位老年逝者整理衣领,逝者穿着藏蓝色的中山装,领口有些皱,布料上还留着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想来是家人存放了多年的寿衣。她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齐,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指甲油边缘有一点细微的磨损——昨天给一位车祸逝者清理伤口时不小心蹭到的。她轻轻抚平布料褶皱时,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指尖划过衣领纽扣,那枚黄铜纽扣已经氧化发黑,却被她擦得泛出微弱的光泽。
“亓姐,今天有位无名女尸,刚从车祸现场送过来,还没登记信息。”殡仪馆的实习生小周端着一个金属托盘走进来,托盘边缘有些变形,是上周他搬东西时不小心撞的。托盘里放着一套新的化妆工具,不锈钢的镊子和剪刀闪着冷光,镊子尖还套着蓝色的保护套,剪刀则贴着“未使用”的标签。小周的额头上沾着细汗,他刚才跑着过来的,生怕耽误了亓官龢的工作。
亓官龢抬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那碎发是上次剪头发时理发师不小心剪短的。她扎着低马尾,发尾微微卷曲,是天生的自然卷,几缕碎发贴在颈后,被晨光染成了金色,还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是化妆用的散粉。“知道了,放这儿吧,我处理完这位就过去。”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目光又落回逝者身上,仔细调整着逝者的领结,确保每一处都整齐妥帖。
小周放下托盘,目光落在亓官龢手边的桃木梳上,梳子柄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花瓣已经有些模糊。“亓姐,你这梳子用了好几年了吧?看着比我姥姥的还旧。”小周的姥姥也有一把桃木梳,去年冬天不小心摔断了齿,现在还放在老家的抽屉里。
亓官龢拿起梳子,梳齿上还沾着几根花白的头发,是刚才整理老年逝者头发时沾上的。她用手指轻轻拂掉,指尖划过梳柄的梅花纹路:“我奶奶传的,说能梳去逝者的烦恼。”说话时,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这梳子,也是她女儿失踪时带在身上的那把的同款。当年女儿走的时候,还拿着梳子对她说“妈妈,等我回来给你梳头发”,可这一等,就是五年。
处理完老年逝者,亓官龢端着托盘走向停尸间。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墙角的应急灯闪着微弱的红光,是上周电路检修后留下的小故障,后勤组说这周会修。停尸间的门是厚重的不锈钢材质,门上还贴着一张“禁止吸烟”的标识,标识边角已经卷起。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闷响,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冷光灯照在白色的停尸床上,泛着刺眼的光,灯光下还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
无名女尸躺在最里面的停尸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布单,布单边缘有一个小小的破洞,是上次收殓时被钉子勾破的。只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发丝有些凌乱,沾着几点泥污,泥污里还混着一点绿色的草屑,像是从郊外的草地上沾来的。亓官龢走过去,伸手轻轻掀开布单,动作缓慢而小心,生怕惊扰了逝者。女尸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处有撕裂的痕迹,撕裂的边缘还挂着一根细细的白色线丝,膝盖上还留着擦伤的血痂,血痂已经有些发黑,旁边的皮肤泛着青紫。
她拿起化妆棉,蘸了点温水,温水是从旁边的保温壶里倒的,保温壶上印着“镜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是上次医院送逝者过来时落下的。她小心翼翼地擦拭女尸脸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物。当擦到耳后时,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物——是一个小巧的梳子,藏在发丝里,梳齿是象牙白的,梳背刻着一朵小小的桂花,桂花的纹路清晰可见,还能看到细微的打磨痕迹。
亓官龢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手指顿在半空,连呼吸都漏了一拍。这梳子的样式、刻的桂花,和她女儿失踪时带的那把一模一样!她强压着心头的颤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用镊子轻轻夹起梳子,放在托盘里。梳背的桂花纹路清晰,边缘有些磨损,显然用了很久,磨损的地方还泛着温润的光泽,是长期使用留下的痕迹。
“亓姐,怎么了?”小周刚好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登记本,他是来让亓官龢登记无名女尸信息的。看到亓官龢脸色发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连忙问道,语气里满是担忧。
亓官龢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指尖还是冰凉的,像刚从冰水里拿出来:“没什么,发现个小东西。你去查一下这具尸体的送诊记录,看看车祸现场有没有其他遗物,尤其是和梳子类似的物品。”她特意强调了“梳子”,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只是巧合。
小周应了声,转身出去了,脚步有些匆忙,他想尽快帮亓官龢查到信息。亓官龢盯着托盘里的梳子,脑海里浮现出女儿小时候的样子——扎着羊角辫,手里攥着这把桂花梳,笑着说“妈妈,梳子香香的”,女儿的笑声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她赶紧别过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手背还沾着一点刚才擦拭尸体时留下的温水痕迹。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推开,段干?走了进来,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职业装,衣服上还沾着一点白色的粉笔灰,是刚才去学校调查时不小心蹭到的。头发挽成低髻,用一根银色的发簪固定着,发簪上还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珍珠,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头上还能看到一点细微的汗珠,她刚才是跑着过来的,怕耽误了和亓官龢约定的时间。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文件夹边缘有些磨损,里面装着化工厂污染案的补充资料——这几天她和亓官龢一直在联手追查当年的事故真相,文件夹里的资料已经被她们翻得有些褶皱。
“亓官,我查到秃头张的一个秘密账户,里面有笔钱转给了一个叫‘月黑雁飞’的人,转账时间就在三天前,不知道和案子有没有关系。”段干?走到亓官龢身边,说话时还喘着气,她刚才跑太快了。看到托盘里的梳子,眉头皱了皱,眼神里满是疑惑:“这梳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和我女儿的一模一样。”亓官龢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她拿起梳子递给段干?,手指还在微微颤抖,“这具无名女尸身上找到的,我怀疑和我女儿的失踪有关。”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又带着一丝期待,希望段干?能给她一点线索。
段干?接过梳子,仔细看着梳背的桂花,手指轻轻抚摸着纹路:“你女儿的梳子上,是不是也有个小缺口?在桂花的花瓣旁边,大概米粒大小。”她记得亓官龢之前跟她说过女儿梳子的细节,当时还特意画了个简单的草图。
亓官龢一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对!当年她不小心摔了一下,梳背缺了个小角,我还特意用砂纸磨了磨,怕刮到她的手。”她激动地抓住段干?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见过?”
段干?翻转梳子,指了指梳背下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和亓官龢描述的一模一样:“你看这里。”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丝凝重,“这个缺口的形状和位置,和你之前跟我说的完全一致,这绝对不是巧合。”
亓官龢凑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缺口,缺口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黄色,是长期氧化的痕迹。和她女儿那把的位置、形状都一模一样!她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女儿和这具无名女尸有什么关联?”她不敢往下想,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能找到女儿的线索,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先别慌,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妄下结论。”段干?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手掌温热,带着安抚的力量,让亓官龢稍微冷静了一点,“我刚才进来时,看到殡仪馆门口有个男人在徘徊,穿着黑色的夹克,夹克袖口还破了个洞,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几天没洗了,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一直盯着殡仪馆的大门,好像在找什么人。说不定和这具尸体有关,我们可以去问问。”
亓官龢立刻直起身,眼神里充满了坚定:“我去看看!说不定他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和女儿有关的信息,不管是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两人快步走出停尸间,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昏暗,应急灯的红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刚到殡仪馆大厅,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的公告栏前,公告栏上贴着最新的逝者信息,还有一些寻亲启事。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夹克上沾着灰尘,还有几点褐色的污渍,袖口磨得发白,边缘还脱了线。头发像很久没洗过,黏在一起,结成了一缕一缕的。他的眼睛通红,布满血丝,眼球上还带着细小的红血丝,显然是很久没休息好了。他盯着公告栏上的逝者信息,嘴唇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照片,照片边缘已经被他攥得有些褶皱。
亓官龢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避免吓到对方:“先生,您在找什么人吗?我们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或许能帮到您。”她的语气很温柔,带着一丝安抚,多年的工作让她很擅长和逝者家属沟通。
男人猛地回头,眼神里带着警惕,像一只受惊的野兽,双手下意识地把照片藏在身后。看到亓官龢和段干?穿着殡仪馆的工作服,胸前还别着工作牌,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双手慢慢从身后拿出来,把照片递过来,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吹过的破锣:“我找我妻子,她叫苏晚,三天前出门后就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我找了她三天了,到处都找不到。”他说话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掉下来。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笑容灿烂,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手里拿着一把和亓官龢托盘里一模一样的桂花梳,梳齿上还缠着几根头发。亓官龢的心沉了下去,像掉进了冰窖里,她指了指化妆间的方向,声音有些低沉:“你跟我们来一下,或许……你要找的人在这里。”她不敢直接告诉男人真相,怕他承受不住打击。
进了化妆间,亓官龢走到停尸床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掀开停尸床上的布单,动作缓慢而沉重。男人看到女尸的脸,身体一僵,像被定住了一样,手里的照片“啪”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照片在地上滑了一段距离,停在了段干?的脚边。他踉跄着走上前,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伸出手想要触碰女尸的脸,却又停在半空,手指微微颤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晚晚……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哽咽着,几乎不成调,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他蹲在床边,肩膀剧烈地颤抖,哭声压抑而痛苦,像受伤的野兽在呜咽,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他的哭声。亓官龢递给他一张纸巾,纸巾是从旁边的抽纸盒里拿的,抽纸盒上印着淡雅的兰花图案。她心里也跟着发酸——生离死别,总是这么猝不及防,让人毫无准备。
段干?捡起地上的照片,用手指轻轻拂掉上面的灰尘,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2023年5月20日,和阿哲去看桂花,今天的桂花真香。”字迹娟秀,还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水味,应该是苏晚生前喷的。她抬头看向男人,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你叫阿哲?”
男人点点头,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纸巾很快就被眼泪浸湿了。他又拿了一张,继续擦着:“我叫林哲,晚晚是支教老师,在偏远的山区支教了两年。这次回来是想给孩子们带些文具和书籍,孩子们还等着她回去上课呢……”他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苏晚的情况,每说一句,眼泪就掉下来一滴。
亓官龢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是深红色的,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是她母亲当年给她的陪嫁。里面装着她女儿失踪时留下的唯一物品——一个刻着“囡囡”的银锁,银锁已经有些氧化发黑,却被她擦得很亮。她打开盒子,声音带着期待,还有一丝紧张:“林先生,你见过这个银锁吗?我女儿失踪时,就戴着它,她叫囡囡,当年失踪的时候才六岁。”
林哲看了一眼银锁,眼神突然变了,从痛苦变成了惊讶,他连忙点头:“这个……我好像在晚晚的支教日记里见过!晚晚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天都会记录支教的生活。她说有个学生叫囡囡,总戴着这个银锁,银锁上的‘囡囡’两个字很显眼。后来有一天,囡囡突然不见了,晚晚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还为此难过了好几天,说一定要找到囡囡。”他的语气很肯定,眼神里带着一丝激动,觉得自己终于能帮上一点忙了。
亓官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黑暗中看到了光,她紧紧抓住林哲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真的?那你知道晚晚的日记在哪里吗?日记里有没有提到囡囡失踪的细节?比如时间、地点,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心里充满了期待,觉得这可能是找到女儿的关键线索。
“在她的背包里,她的背包是天蓝色的,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钥匙扣,是个卡通兔子。”林哲的语气有些失落,眼神也暗了下来,“车祸现场警察说背包不见了,可能是被人拿走了,也可能是在车祸中弄丢了。晚晚说,囡囡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还想帮囡囡找妈妈呢,没想到她自己却……”他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段干?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调出那个“月黑雁飞”的账户信息,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转账记录,金额是五十万。她把手机递给林哲,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林先生,你听过‘月黑雁飞’这个名字吗?或者你妻子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个名字?这和你妻子的车祸有没有关系?”
林哲皱着眉想了想,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努力回忆着。突然,他脸色一变,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这个名字……晚晚提过!就在她回来的前一天,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个老板想在支教的村子建化工厂,化工厂会污染村子里的水源和土地,孩子们喝了污染的水会生病。晚晚带头阻止,还联合村民一起抗议。
林哲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里满是后怕:“那个老板说,‘月黑雁飞’会盯着她,让她别多管闲事……晚晚当时还笑着跟我说不怕,可我没想到……”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懊悔得声音发颤,“我要是当时让她别回来就好了,要是我陪着她就不会出事了!”
亓官龢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发紧。她看着托盘里的桂花梳,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银锁,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苏晚的死,囡囡的失踪,秃头张的威胁,“月黑雁飞”的代号,这些线索像乱麻一样缠在一起,却又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
段干?脸色凝重地收起手机:“看来苏晚的车祸不是意外,是秃头张为了灭口。他怕苏晚阻止化工厂建设,更怕苏晚知道当年囡囡失踪的真相——说不定囡囡的失踪,和他当年的化工厂事故有关。”
就在这时,小周拿着一叠文件跑进来,脸色比刚才更急,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亓姐、段姐,不好了!我查了送诊记录,还联系了处理车祸的交警,他们说现场除了一点血迹和几块车碎片,什么都没有,连监控都坏了!而且……而且秃头张公司的那辆黑色轿车,昨天晚上在郊区的废弃工厂被烧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烧了?”段干?猛地站起来,文件夹“啪”地砸在梳妆台上,“动作这么快,显然是早有准备。”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眉头拧成一团,“现在没有直接证据指向秃头张,就算林哲指认,他也能抵赖。我们得找到苏晚的背包,日记里说不定有他的犯罪证据,还有囡囡失踪的线索。”
亓官龢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林哲通红的眼睛,突然想起刚才林哲说的话:“你说苏晚是为了给孩子们带文具回来的?那些文具呢?”
林哲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出发前跟我说会先去批发市场买文具,然后直接去殡仪馆附近的快递点寄走,说想让孩子们早点收到。”
“快递点?”段干?眼前一亮,“说不定快递点有监控!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苏晚的行踪,或者有没有人见过她的背包!”
几人立刻动身,令狐?担心他们的安全,也跟着一起。殡仪馆附近的快递点不大,只有一个老板和一个兼职员工。老板看到他们带着警察(段干?出发前联系了相熟的民警),连忙拿出监控记录。
监控里,苏晚确实在三天前下午来过,背着天蓝色的背包,手里提着一个装满文具的纸箱。她把纸箱交给快递员,又在柜台前填了会儿单子,然后背着背包离开了。可就在她走出快递点门口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里面的人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苏晚的脸色瞬间变了,接着就上了车。
“是秃头张的车!”林哲指着屏幕大喊,声音里满是愤怒,“虽然车牌号被挡住了,但我见过这辆车,就是秃头张平时坐的那辆!”
民警立刻调取了快递点附近的其他监控,可那辆车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出了这条街就再也没有踪迹。段干?看着监控画面,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他们把苏晚带走后,为什么又把她抛在车祸现场?还特意烧了车?这不像单纯的灭口,更像是在掩盖什么。”
回到殡仪馆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化妆间里的灯亮着,桃木梳还放在托盘里,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梳背上,桂花纹路显得格外清晰。亓官龢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攥着银锁,心里满是迷茫——线索刚有眉目就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突然,林哲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林哲,想知道苏晚的背包在哪里吗?明天中午,老化工厂门口见,只许你一个人来,不然你永远别想拿到背包里的东西。”
电话“咔嗒”一声挂断,林哲脸色煞白,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他看着亓官龢和段干?,声音发抖:“是……是那个老板的人!他们要我明天去老化工厂!”
亓官龢立刻站起来,眼神坚定:“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他们肯定设了埋伏,想把你也灭口。”
“可背包里有晚晚的日记,那是唯一的证据!”林哲抓着自己的头发,情绪激动,“我必须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拿到日记,为晚晚报仇!”
段干?蹲下身,捡起手机,冷静地说:“我们不是不让你去,而是要计划好。老化工厂是当年事故的发生地,现在已经废弃了,里面结构复杂,很适合埋伏。我们可以提前埋伏在里面,等他们出现,一举抓获。”
令狐?摸了摸下巴,眼里闪过一丝锐利:“我认识几个老伙计,都是退休的警察和消防员,身手还不错,可以让他们帮忙。我们分几路埋伏,一路跟着林哲,一路守在工厂门口,还有一路去工厂后面的废弃仓库,防止他们从后门逃跑。”
几人立刻开始商量细节,段干?画了一张老化工厂的简易地图,标注出各个埋伏点。亓官龢看着地图,突然想起什么:“老化工厂里有个地下实验室,当年秃头张就是在那里偷偷排放污染物的,后来被查封了,入口在工厂西侧的废弃车间里。他们说不定会把埋伏点设在那里,我们得多加小心。”
第二天中午,阳光刺眼。林哲按照约定,独自一人来到老化工厂门口。工厂大门锈迹斑斑,上面还贴着“禁止入内”的封条,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工厂里杂草丛生,废弃的机器上布满了铁锈,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转身一看,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棒球棍,眼神凶狠。
“林先生,很准时啊。”其中一个男人冷笑一声,“背包在里面,跟我们走。”
林哲跟着他们往里走,心里暗暗数着步数,记着路线。走到工厂中央的废弃厂房时,秃头张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指着林哲:“苏晚真是不知好歹,敢跟我作对,还想查当年的事,她死得一点都不冤。”
“是你杀了晚晚!还有囡囡,是不是也是你抓走的?”林哲瞪着秃头张,眼里满是怒火。
秃头张嗤笑一声:“囡囡?那个小丫头片子,当年看到了我排放污染物,我本来想把她送走,结果她跑了。不过现在不重要了,今天你也得死在这里,没人会知道是我干的。”
就在这时,厂房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警察!不许动!”
秃头张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跑,却被从旁边冲出来的令狐?和几个老伙计拦住。那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想反抗,却被埋伏在周围的民警制服。秃头张慌了神,举起手枪就要开枪,亓官龢突然从后面冲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对着秃头张的手腕狠狠刺了下去。
“啊!”秃头张惨叫一声,手枪掉在地上。民警立刻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戴上手铐。
林哲看着被制服的秃头张,眼泪掉了下来,他蹲在地上,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晚晚,我为你报仇了……”
亓官龢捡起地上的手枪,心里松了一口气。段干?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天蓝色的背包,正是苏晚的:“在工厂后面的废弃仓库里找到的,日记还在里面。”
亓官龢接过背包,打开拉链,里面果然有一本笔记本。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是苏晚娟秀的字迹。翻到中间几页,她的目光突然停住了——上面写着:“今天囡囡跟我说,她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把一个箱子埋在工厂后面的树林里,还听到男人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明天要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当年事故的证据。”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一页写着:“他们来了,我看到了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是……”字迹突然中断,像是被人打断了一样。
亓官龢心里一紧,立刻对民警说:“快!去工厂后面的树林,那里有个箱子!”
民警带着几人来到树林里,按照日记里的描述,很快找到了一个土坑。挖开泥土,里面果然有一个黑色的箱子。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一叠文件和一个录音笔。文件上记录着当年化工厂非法排放污染物的证据,还有秃头张贿赂官员的名单。录音笔里则是秃头张和“月黑雁飞”的对话,里面提到了“把囡囡送到外地的孤儿院”“不能让她回来”。
“囡囡还活着!”亓官龢激动地抓住段干?的手,眼泪掉了下来,“我们可以根据录音笔里的线索,找到囡囡!”
段干?点点头,眼里也满是欣慰:“我们现在就联系警方,让他们根据线索追查孤儿院的位置。秃头张和‘月黑雁飞’都落网了,囡囡很快就能回到你身边。”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老化工厂的废墟上。林哲抱着苏晚的背包,站在工厂门口,心里满是怀念。亓官龢手里拿着银锁,看着远方,眼里充满了希望——五年了,她终于快要找到女儿了。
令狐?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着说:“好了,坏人被抓了,线索也找到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囡囡回家了。走,我请你们吃晚饭,庆祝一下。”
几人相视一笑,朝着工厂外走去。晚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像是苏晚在天上看着他们,为他们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