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中的图纸与密信,如同投入平静深潭的巨石,在新生村核心几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逼宫!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得赵铁柱、雷豹等人目瞪口呆,连老村长都踉跄一步,险些站立不稳。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的升斗小民,何曾想过会卷入这等改天换日的泼天阴谋之中!
“看这投石机的射程与精准度,还有这攻城锤的破甲能力……远胜当前军中制式装备。”柳言之指着图纸上的数据,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若真让三皇子秘密打造出足够数量的此类器械,猝然发难于宫禁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密信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虽未明言,但字里行间暗示了三皇子殷宸已暗中联络部分禁军将领和朝臣,只待这批“特殊军械”到位,便欲行“清君侧”、“正朝纲”之举。信中还提及,西山工坊乃关键一环,不容有失,吴先生此行,便是为了最终确认进度并带走部分核心图纸,以备不时之需。
“疯了……他真是疯了!”老村长喃喃道,布满皱纹的脸上毫无血色。皇权争斗,向来伴随着尸山血海,他们这些蝼蚁,只是最先被碾碎的那一批。
赵铁柱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双目赤红:“怪不得!怪不得他要淹了我们村子!怪不得要赶尽杀绝!我们不只是他功绩簿上的污点,更是他谋反篡位的潜在证人!”
雷豹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妈的!原来是要当皇帝想疯了!把咱们老百姓的命当垫脚石!”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一直沉默的岑卿身上。她静静地看着摊开的图纸和密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上面记载的并非足以震动天下的秘闻,只是寻常文字。
然而,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沉重。
“我们……”老村长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绝望的茫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东西……这东西是烫手的山芋,是催命的符咒啊!”
是啊,怎么办?
将这些东西交给官府?且不说他们现在就是官府眼中的“反贼”,就算能交出去,接收的官员是否就是三皇子一党?岂不是自投罗网?即便遇到清正官员,他们这些身份卑微的“逃民”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很可能东西被夺走,人却被灭口。
毁掉?或许能暂时延缓三皇子的计划,但他们自身的危机并未解除。胡校尉和那位真正的吴先生,绝不会放过知晓此事、并夺走部分图纸的他们。
装作不知,继续躲藏?拥有如此秘密,就如同怀抱炽炭,寝食难安。三皇子一党必然会发动一切力量搜寻他们,新生村迟早会被找到。
似乎无论哪条路,前方都是万丈深渊。
木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许久,岑卿缓缓抬起眼,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惊恐、愤怒、茫然的脸,最终落在那冰冷的图纸上。
“我们,没有选择。”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寒铁敲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从一开始,我们只是想活下去。但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秘密。”她拿起那张绘制着攻城锤的绢帛,指尖拂过上面冰冷的墨线,“仅仅是想活下去,已经不够了。”
她抬起眼,眸中仿佛有幽深的火焰在燃烧:“三皇子殷宸,为了他的皇位,可以牺牲无数个清河村,可以让我们这些‘路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如今,他更要为了皇位,掀起内战,让天下更多的‘路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我们,是侥幸未死的‘路人’。但我们,不想再做任人宰割的‘路人’。”
“卿丫头,你的意思是……”赵铁柱似乎明白了什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些东西,”岑卿将图纸和密信缓缓卷起,重新放入木盒,“不能毁,也不能轻易交出去。它们是我们手中的剑,也是我们的护身符。”
她看向柳言之:“柳先生,你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依你看,朝中除了三皇子,还有谁,有能力,也有意愿,阻止他?”
柳言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思索:“三皇子势大,但并非没有对手。太子虽体弱,但位居正统,有部分老臣支持。四皇子手握部分兵权,与三皇子素来不睦。还有几位掌权的阁老,态度暧昧……但具体谁能信任,谁能与之交易……风险极大!”
“不需要完全信任。”岑卿淡淡道,“只需要找到那个,最不希望三皇子成功,并且有能力利用这些证据给他致命一击的人。我们不需要露面,只需要想办法,让这些东西,‘恰好’出现在他面前。”
“借刀杀人?”雷豹眼睛一亮。
“是自保,也是……”岑卿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讨债。”
为那些死在洪水中的乡亲,为那些被征发惨死的青壮,为所有被他视作草芥的“路人”,讨一个公道!
这个决定,意味着他们将主动踏入那波谲云诡的权力漩涡,将自身的命运与天下的动荡捆绑在一起。风险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但,正如岑卿所说,他们已别无选择。
老村长看着岑卿那坚毅而冰冷的侧脸,看着她手中那承载着惊天秘密的木盒,最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却又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然。
赵铁柱和雷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豁出去的狠厉。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把大的!
“干了!”两人异口同声。
柳言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专注:“既然如此,我们需要更周密的计划。首先要确定目标,然后设计如何安全地将消息和部分证据送达。这需要极其谨慎的渠道和……一个合适的,不会被轻易追查到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