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后,她眼中的震惊和担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彻底取代。她重重点头,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阵法大师特有的、面对难题时的专注与果断:
“好!给我半个时辰准备!”她迅速从随身的储物囊中取出几枚刻画着繁复星纹的玉质阵盘和几块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色晶石,手指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阵盘边缘,显然大脑已经在飞速计算,“我会用‘乱星引’阵盘,强行引爆此地地脉深处淤积的阴煞之气!这股力量狂暴混乱,足以冲击‘青溟锁元阵’的西南坤位!那是此阵在子夜交替、阴阳流转时相对薄弱的节点!”
云霜立刻盘膝坐下,从随身的储物囊中取出几枚刻画着繁复星纹的玉质阵盘和几块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色晶石。她手指翻飞,动作快如闪电,开始布置那个代价巨大、只求一瞬的“乱星引”!
林呦则迅速将仅存的几瓶疗伤和补充元气的丹药塞进陈胜怀里,同时双手掐诀,鹿角上青光流转,化作一道道柔韧的藤蔓虚影,缠绕在陈胜腰间和未受伤的手臂上,将他与自己紧紧相连。
“陈兄,抓紧我!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松手!三息时间,我们只能冲出封锁,抵达登山阶的山脚起点!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林呦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陈胜点头,闭上眼睛,不再压制脑海中那越来越响亮的蛊惑之音,反而主动去感受体内那股冰冷暴戾的混沌源息,感受着偃甲核心与之产生的诡异共鸣。他在积蓄,在等待,等待那向死而生的……第一步!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青溟锁元阵”的微光依旧如同囚笼。求知镇的夜,死寂得令人心慌。
突然!
“嗡——!”
一股极其尖锐、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小镇西南方向爆发!紧接着,大地剧烈震动!肉眼可见的、混杂着浓郁阴煞之气的暗灰色能量洪流,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狂暴地冲天而起,狠狠撞在了小镇上空那层无形的青色屏障之上!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寂静的夜空!整个求知镇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房屋摇晃,瓦砾纷飞!那笼罩小镇的青色光幕在西南角的位置,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剧烈地扭曲、明灭!
“就是现在!”云霜脸色惨白如纸,喷出一口鲜血,但她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光芒,双手猛地向下一按!
“乱星引·开!”
嗤啦——!
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那布满裂痕的青色屏障西南角,终于被狂暴的阴煞能量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空间缝隙!缝隙外,是浓重的夜色,以及……那巍峨耸立、在夜色中如同沉睡巨兽般的学山!山脚下,那巨大古朴、刻着登山阶总纲的碣石(“兹山名学,阶九千九百九十有九……”)在夜色中隐约可见!
“走!”林呦一声低吼,鹿角青光爆发到极致,如同离弦之箭,拉着被藤蔓缠绕的陈胜,化作一道青绿色的流光,毫不犹豫地射向那道转瞬即逝的缝隙!云霜强提一口气,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缝隙的刹那——
“鼠辈敢尔!!!”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夜空中炸响!凌霄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医馆上空,他须发皆张,目眦欲裂,手中那柄青光流转的戒尺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威势,朝着即将闭合的缝隙狠狠劈下!
戒尺的光芒撕裂了空间乱流,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匹练,后发先至,狠狠斩在了林呦和陈胜遁光的末端!
“噗——!”
林呦如遭重击,护体青光瞬间破碎,鹿角上出现一道清晰的裂痕,鲜血狂喷!但他死死咬着牙,借着那股冲击力,将藤蔓缠绕的陈胜猛地向前一推!
“陈兄——!向前!登山阶!”
陈胜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出去!他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距离那刻着登山阶总纲的巨大山脚碣石,仅有数十步之遥!碎石和泥土沾满了他染血的衣衫。
他挣扎着抬起头,眼前是那熟悉而巍峨的山道起点。初阶三千三百阶,罡风削肉,重岳压脊的考验之路,就在眼前!而在他身后,是暴怒追来的凌肃和他手下如狼似虎的护卫!更远处,求知镇方向,封锁的青色光幕在剧烈波动后,正被凌霄家的人疯狂修复、加固,彻底断绝了退路!
前有登山阶,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
“拦住他们!夺回核心!”凌霄肃的怒吼如同催命符,数道凌厉的攻击已经破空而至,直取倒地的陈胜和踉跄落地的林呦、云霜!
陈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拍地面,借力翻身而起,不顾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朝着那登山阶的起点——那块刻着“初三千三百阶,罡风削肉,重岳压脊”的巨大碣石,亡命狂奔!
“林兄!云姑娘!跟上!踏上石阶!”陈胜嘶声吼道。
林呦和云霜也明白,此刻唯一的生路就是登山阶!学宫护山大阵虽隔绝内外,但登山阶本身是开放的考验之路!只要踏上石阶,凌霄家的人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在学宫登山阶上截杀学宫弟子(林呦)和求学者(陈胜、云霜)!这是学宫万古不变的规矩!
两人强忍伤势,拼命冲向起点。
咻!咻!咻!
凌厉的指风、刀气擦着陈胜的后背飞过,在地上炸开一个个深坑!碎石飞溅!
就在凌霄肃的手即将抓住陈胜后颈的瞬间——
陈胜猛地一步踏出,双脚重重地踩在了登山阶第一级冰冷的石阶之上!
嗡——!
一股无形的、古老而威严的气息,瞬间从脚下的石阶弥漫开来!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了一丝意志!
凌霄肃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距离陈胜的后颈只有寸许!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中充满了不甘和忌惮!他身后追击的护卫也猛地刹住脚步,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学宫登山阶,神圣不可侵犯!这是铁律!
陈胜喘着粗气,扶着刻有登山阶总纲的碣石,转过身,嘴角溢出鲜血,却带着一丝挑衅和疯狂的笑意,看着石阶下方脸色铁青的凌霄肃:“凌霄家的狗……有胆……上来追啊!”
凌霄肃气得浑身发抖,却真的不敢踏上石阶!他死死盯着陈胜,又看了一眼紧随其后踏上石阶、同样带着劫后余生和决然神色的林呦和云霜,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好!好!好!”凌霄霄肃怒极反笑,声音如同寒冰,“你们以为逃上这石阶就安全了?天真!登山阶的考验,就是你们的坟墓!尤其是你,小子!”他指向陈胜,“带着那东西,你走不了多远!我会在这里……等着给你们收尸!或者……等着你被那东西彻底吞噬,自己滚下来!”
陈胜不再理会他的咆哮,转身,目光投向了眼前那蜿蜒向上、消失在夜色与云雾中的漫长石阶。罡风已经隐隐在耳畔呼啸,沉重的压力开始作用于身体。他知道,真正的“无还”之路,此刻才真正开始。他握紧了怀中那块因踏上石阶而搏动得更加剧烈的偃甲核心,感受着体内混沌源息开始不安分的躁动。
“走!”他低喝一声,咬着牙,忍着伤痛,踏上了登山阶的第二级。罡风如同无形的刀刃开始切割肌肤,重压如山岳般落在肩头。
林呦和云霜紧随其后,三人相互扶持着,顶着越来越强的罡风和重压,一步一步,艰难却无比坚定地,向着那云雾深处、刻着“无还途”警告的下一块碣石方向……攀登而去!
身后,是凌霄家冰冷如刀的目光和封锁的囚笼。
前方,是吞噬了无数攀登者的罡风阶、焦寒阶,以及最终那令人闻之色变的……无还途!
破局的火焰,将在攀登的路上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