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安化作一道狼狈的红光,冲破梧桐树枝叶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进城郊那座废弃已久的钟表厂。生锈的齿轮和断裂的钟摆散落一地,月光透过破损的穹顶,在地面投下破碎的光斑,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找到的藏身之处。
她捂着被银箭刺穿的肩膀,靠在冰冷的钟面后,剧烈的灼痛感让她浑身发抖。云瑾那冷静到可怕的眼神,还有银箭划破空气的锐响,像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盘旋。她从未想过,一个年轻的猎人竟有如此身手,若不是自己逃得快,恐怕早已和马库斯一样,化为一缕黑烟。
“该死的猎人……”爱丽安咬着牙低咒,正想运转力量压制伤口的疼痛,头顶突然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那阴影带着一股古老而沉郁的冷意,瞬间笼罩了她,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这不是猎人的气息,更不是狼人浅野凛那种张扬的腥甜,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压迫感,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爱丽安猛地抬头,只见钟表厂最高的齿轮架上,不知何时站了一道身影。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复古礼服,周身散发着与这破败厂房格格不入的矜贵气息。最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对方脸上戴着一副黑色丝绒假面,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那熟悉的压迫感,让她瞬间想起了族群中流传的古老传说。
“谁?”爱丽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力量深不可测,远非自己所能抗衡。
那道身影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从齿轮架上跃下,动作轻盈得如同落叶,落地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一步步朝爱丽安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那股无形的压力越来越重,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那人停下脚步,缓缓抬起手,指尖捏住假面的边缘,轻轻一扯,黑色丝绒便滑落下来。
月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脸——苍白的皮肤近乎透明,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虹膜是深邃的暗红,像沉寂了千年的古井,毫无温度可言。
爱丽安看清这张脸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伊莱克·艾尔公爵……您……您居然苏醒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吸血鬼公爵。伊莱克·艾尔沉睡近千年,是整个吸血鬼族群中恐怖的存在,早在百年前就因耗尽力量陷入沉睡,族群内早已默认他化为尘土。可此刻,这位活了千年的高阶吸血鬼,竟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在吸血鬼的层级体系里,公爵与普通高阶吸血鬼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爱丽安不过是活了百年的小辈,在伊莱克面前,连抬头的资格都没有。她伏在地上,头埋得极低,刚才面对云瑾时的嚣张气焰,早已被恐惧碾得粉碎。
“您是来救我的吗?”爱丽安颤抖着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侥幸。她知道自己被猎人重伤,若能得到公爵庇护,不仅能保命,或许还能借着他的势力,在族群中站稳脚跟。
伊莱克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爱丽安,暗红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他的目光掠过她肩膀的伤口,最终落在她沾满灰尘的裙摆上,那眼神冷得像冰。
“救你?”伊莱克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爱丽安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刚想抬头辩解,就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颈,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那力道大得惊人,让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你可知,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伊莱克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爱丽安艰难地睁大眼睛,眼中满是茫然——她最近除了捕猎那些学生,只和那个猎人交手过,难道那个猎人有特殊身份?
伊莱克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手指微微用力,让她的窒息感更加强烈。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爱丽安脑海里炸开。她终于明白,自己真正的死因,不是惊动了猎人,而是得罪了公爵在意的人。她拼命摇头,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流,含糊不清地哀求:“公爵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她是您看重的人……求您饶我一命……”
“不知?”伊莱克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反而让爱丽安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在我的地盘上,肆意妄为,还敢对我盯上的人动手,你觉得一句‘不知’,就能抵消你的过错?”
他松开手,爱丽安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没等她缓过劲,伊莱克的脚尖已经踩在了她的胸口,那力道让她感觉肋骨都要断裂。
“我沉睡的百年里,你们倒是越发没了规矩。”伊莱克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真以为这世间,没人能治得了你们?”
爱丽安看着他暗红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记住,”伊莱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最后的警告,“不该碰的人,别碰。”
话音未落,爱丽安只觉得脖颈传来一阵剧痛,意识瞬间陷入黑暗。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脖颈处的伤口涌出深色的血液,很快便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伊莱克站起身,嫌恶地擦了擦指尖,仿佛沾染了什么污秽。他低头看着爱丽安的尸体,暗红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随即转身,朝着钟表厂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校园的方向,目光幽深。那里,不仅有血的气息,还有浅野凛那股张扬的狼人气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狼人,似乎也对云瑾格外“感兴趣”。
说完,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废弃钟表厂里,只剩下爱丽安冰冷的尸体,和渐渐凝固的血迹。而梧桐路的夜色依旧浓重,隐藏在暗处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