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空气仿佛凝固。炭火盆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褚禄山、陈芝豹、袁左宗,三位北凉军方的顶梁柱,呈半圆形隐隐将徐小栓围在中间。这并非有意的阵势,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场。
徐小栓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面临的最直接、也最凶险的一次“面试”。回答得好,前路通畅;稍有差池,可能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褚禄山依旧是那副和事佬的模样,但问出的话却直指核心:“小栓啊,别紧张。哥哥我就是好奇,你这一身本事,还有那狼筅的巧思,是从哪儿学来的?据哥哥所知,你在入府之前,似乎……并无这等阅历。”
这个问题徐小栓早有准备。他不可能透露系统和穿越的真相,只能半真半假地解释:“回禄球儿哥哥,小弟早年流落江湖时,曾偶然救下一位重伤垂危的老卒。他临终前,传授了我一些粗浅的吐纳法门,并留下了几卷残缺的兵书杂记,其中便有类似狼筅的器械图谱和一些奇巧思路。以往浑浑噩噩,未曾深究,此次蒙王爷和哥哥抬爱,授以巡边之职,深感责任重大,日夜苦思对敌之策,方才想起那些杂记,尝试之下,竟有些许效果。”
这番话,将一切推给“奇遇”和“临危受命的灵感爆发”,虽然听起来有些牵强,但在注重实际结果的北凉,只要有用,来源反而次要。
褚禄山眯着眼,未置可否,转头看向袁左宗:“左宗,你觉得呢?”
袁左宗目光如刀,落在徐小栓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兵法运用,不拘一格。狼筅战术,确有其独到之处。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以十一人对五十骑,选择在河床设伏的决断。那份胆识和对战机的把握,非纸上谈兵可得。”
这是袁左宗第二次提到“胆识”。徐小栓心知,这位白衣兵仙看重的是更本质的东西。他沉声道:“末将当时并无十足把握,但深知若放任北莽游骑窥清堡内虚实,灰狼堡必遭大难。狭路相逢,唯勇者胜。地形于我有利,兵器出其不意,唯有放手一搏。”
“狭路相逢勇者胜……”袁左宗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认可,不再说话。
这时,一直沉默如冰的陈芝豹,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每一个字都砸在徐小栓的心头:
“徐小栓。”他甚至没有用“巡边使”这个官职,“你姓徐。”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重若千钧!在北凉,姓徐,本身就是一种原罪,或者是一种需要时刻证明的资格。尤其是对于徐骁义子这个身份而言。
徐小栓迎向陈芝豹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感觉像是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上,背脊瞬间渗出冷汗。他强行稳住心神,朗声道:“是!末将姓徐,蒙王爷不弃,赐姓授职,此恩此德,没齿难忘!末将深知,此姓代表着守护北凉的责任,而非特权。唯有以血汗功绩,方能不负此姓!”
他没有回避,而是直接将“姓徐”与“责任”和“功绩”绑定,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是凭本事、凭军功立足的徐,而非依靠姓氏的徐。
陈芝豹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息之久,那目光仿佛能冻结灵魂。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连褚禄山脸上的笑容都淡去了几分。
终于,陈芝豹移开了目光,重新恢复了那副对万事漠不关心的姿态,只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北凉,不需要第二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徐姓公子’。”
这话,刺骨冰寒,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他指的是谁,在场几人心知肚明(至少表面上是指那些不成器的徐氏子弟,但更深层的含义……)。
徐小栓心中凛然,知道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陈芝豹的警告,反而是一种变相的“认可”——认可了他有被警告的资格。
褚禄山哈哈一笑,打破了凝固的气氛:“好了好了,芝豹你就别吓唬小孩子了。小栓啊,你也看到了,几位哥哥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好好干,别辜负了义父的信任,也别辜负了……你自个儿姓的这个‘徐’字。”
他拍了拍徐小栓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灰狼堡那边,韩七升了守备,你就先别回去了。经略使府这边,正好缺个懂实务的参军,你暂且留下,协助处理边境军务文书,也正好跟着左宗和芝豹多学学。”
参军?留在凉州城?
徐小栓心中一动。这看似升迁,实则是将他从拥有实际兵权的边境调回了中枢,放在眼皮子底下。是保护,也是更严密的监视和考验。
“末将遵命!”徐小栓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抱拳领命。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而且,留在凉州城,虽然失去了直接领兵的机会,却能更近距离地接触北凉权力核心,获得更多信息和资源,未必是坏事。
“嗯,去吧。住处会有人给你安排。”褚禄山挥了挥手。
徐小栓再次向三人行礼,退出了议事厅。直到走出经略使府,被外面冰冷的空气一激,他才发觉自己的内衫已被冷汗浸湿。
与这三位的短暂交锋,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面对北莽的五十铁骑。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府邸,心中清楚,真正的博弈,从现在才正式开始。凉州城这潭水,比灰狼堡要深得多。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潭深水中,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和立足之道。
【系统提示:成功通过北凉核心人物初步考较,获得职位“经略使府参军”。触发新阶段主线任务【凉州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