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已然成熟。这一日,天光未亮,江流便已起身。他换上了一套干净的青色布袍,将“回春堂”略微整理,挂上“东主有事,暂歇一日”的木牌,随后便朝着皇城方向,那张贴着明黄色皇榜的广场走去。
晨雾尚未散尽,但皇榜前已聚集了不少人。有须发皆白、提着药箱的老郎中,有穿着怪异、带着各种瓶罐罐的南疆巫医,也有几个气息沉稳、看似身怀异术的江湖人士。众人对着皇榜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无人敢轻易上前揭榜。皇室之事,非同小可,治好了固然一步登天,治不好,恐怕项上人头难保。
江流分开人群,走到榜前。那皇榜以明黄锦缎制成,字迹朱红,详细描述了病情:患者(虽未明言,但众人皆知青岚公主)数月前突发怪疾,初时只是精神萎靡,畏寒乏力,太医院以气血两虚论治,却毫无起色。随后病情加重,周身泛起一种诡异的青灰色斑痕,触之冰冷刺骨,且伴有间歇性的神魂恍惚,呓语不断,所言皆是不属于此界的破碎言语。更奇的是,公主脉象时而微不可察如将熄之烛,时而又躁动紊乱如沸鼎之水,各种滋补元气的灵药服下,竟如石沉大海,反而有时会加剧其痛苦。
太医院束手,宫中供奉的修士探查后,亦言其魂魄有异,非寻常药石能医,亦非普通法术能解。故而才广贴皇榜,寻求天下奇人。
众人看完,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病症闻所未闻,涉及血肉、神魂,甚至可能牵扯到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难怪连宫中修士都感到棘手。
江流凝神细看,【溯影】能力自发运转,试图从那皇榜的文字、锦缎的材质上,捕捉一丝与病症相关的残留意念。然而,皇榜乃新近张贴,且经过特殊处理,并无太多有效信息,只隐隐感到一股深沉的阴寒与混乱之意。
“小子,看够了没有?看不懂就别挡道!”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在一旁瓮声瓮气地喝道,似乎也是个想来碰运气的。
江流没有理会,他目光沉静,心中快速分析:“青灰斑痕,触之冰冷,疑是阴寒入骨,侵蚀生机。神魂恍惚,异界呓语,恐是魂魄受扰,或有不属于此界的力量侵蚀。脉象古怪,药石无功,说明病症根源非在寻常气血经络,可能涉及更深层的生命本源,或是某种……诅咒?”
他结合所学的医理,以及对能量的理解,迅速做出了初步判断。这病症,绝非寻常医术可治,甚至可能超出了此界普通修士的能力范围。但也正因如此,其中或许蕴含着关于生命、魂魄、乃至界外之力的奥秘,对他“塑身真我”的追求,有着难以估量的吸引力。
风险巨大,机遇亦然。
不再犹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江流伸出手,稳稳地揭下了那张沉重的皇榜!
“哗——!”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他揭榜了!那个回春堂的年轻大夫!”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太医院和仙师都没办法,他一个开小诊所的,能有什么本事?”
“怕不是想富贵想疯了,去送死吧!”
也有人认出了他:“是江大夫!他的医术确实很灵,我娘的陈年咳疾就是他治好的!”
“医术灵不代表能治这怪病啊!这可是公主!”
守卫皇榜的禁军士兵见状,立刻上前,为首的小校打量了江流一番,见他气度沉凝,不似狂悖之徒,便沉声问道:“阁下何人?可有把握医治贵人?”
“草民江流,乃杏林巷‘回春堂’坐堂大夫。”江流平静回应,“把握不敢妄言,但愿竭尽所能,一试究竟。若不能治,甘受责罚。”
他的镇定自若,让那小校稍稍收起轻视之心。“既如此,请随我等入宫。不过,需得按规矩,搜身检查,并封禁随身之物。”皇室重地,规矩森严,尤其是面对这种来历不明的“奇人异士”。
江流坦然接受。他早已将重要物品(如储物袋、那几本关键残卷)藏于客栈隐秘处,身上只带了一个普通的针囊和一些银针、艾绒等医疗用具。士兵检查无误,又由一名宫中的老太监出手,在他身上下了几道简单的禁制,主要是限制灵力波动和探查他是否携带凶器。这些禁制对江流而言形同虚设,他若愿意,瞬间便可冲破,但他并未反抗。
一切妥当,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江流随着禁军士兵,穿过森严的宫门,第一次踏入了南越国的权力核心——皇城。
宫墙之内,又是另一番天地。殿宇巍峨,飞檐斗拱,白玉为阶,金碧辉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又带着无形压力的气息。巡逻的侍卫甲胄鲜明,眼神锐利,暗处不知隐藏着多少高手。
江流目不斜视,跟随引路的太监,穿行在深深的宫苑之中。他的【微澜】感知收敛到极致,只维持着最基本的警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能感觉到,这皇城之中,隐藏着数股强大的气息,有的炽热如阳,有的阴冷如渊,显然都有修为在身。
最终,他被引到一处名为“兰芷宫”的宫殿外。这里守卫更加森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
“在此等候,杂家进去通传。”引路太监尖着嗓子说了一句,便躬身进入殿内。
江流静立殿外,心神却已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