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布满裂缝的窗棂,照在粮仓角落里最后一个粮缸上,缸底散落着几粒发霉的谷粒,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李砚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粒谷粒,粗糙的外壳硌得指尖生疼,一股霉味顺着鼻腔钻进肺里,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李参军,真的没粮了。”负责管粮的老兵低着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最后这点,还是昨天从老鼠洞里掏出来的,您看……”
李砚把谷粒扔回缸底,站起身,环顾着空荡荡的粮仓。几天前这里还堆着半仓粗粮,虽然掺着沙子和碎石,好歹能让士兵们填饱肚子,可现在,只剩下几个空缸和满地的谷壳,风一吹,卷着灰尘打着旋儿,像在诉说着困境。
“什么时候开始的?”李砚的声音有些干涩。
“前天。”老兵叹了口气,“本来就只够撑五天的粮,前几天给伤员熬粥用了不少,昨天又发现有两袋被老鼠啃了,实在是……”
李砚没再追问。他知道老兵已经尽力了。自从靖安王围城,外面的粮道就被彻底切断,关内的存粮本就不多,这几天又是打仗又是救治伤员,消耗得比预想中快得多。
“现在怎么安排的?”
“侯爷下了令,从今天起,士兵每天只发两顿粮,一顿稀粥,一顿半个窝头,都是掺了野菜的。”老兵的声音更低了,“百姓那边……早就断粮了,只能自己找野菜树皮填肚子。”
李砚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粮仓门口,正好看到两个士兵捧着碗蹲在地上,稀粥里几乎看不到米粒,全是绿色的野菜,两人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神里满是疲惫和饥饿。
“李参军。”其中一个士兵看到他,勉强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碗,“这野菜粥……还挺管饱。”
李砚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和凹陷的脸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起刚到军营时,大家吃的是掺沙子的粗粮,那时候他还吐槽伙食差,可现在看来,那时候的“粗粮套餐”简直是山珍海味。
“从‘野菜粥’到‘半饱饭’,这伙食降级比地球经济衰退还快。”李砚在心里苦笑,“地球经济衰退好歹还有救济粮,这儿倒好,直接断供,连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他转身往回走,刚到营门口,就看到几个士兵围在一起,不知道在争执什么。走近了才听清,原来是有人觉得分配的粮食太少,不够塞牙缝,和负责发粮的士兵吵了起来。
“凭什么就给这么点?再这样下去,没等敌军攻进来,咱们就得饿死!”一个瘦高个士兵红着眼睛喊道,手里的空碗被他捏得咯吱响。
“就是!伤员有粥喝,咱们凭什么只能啃半个窝头?”
负责发粮的士兵急得满头大汗:“不是我不给,是真的没粮了!李参军和侯爷都跟大家一样,顿顿都是野菜粥!”
李砚皱起眉头,走上前:“都吵什么?”
士兵们看到他,都安静下来,瘦高个士兵梗着脖子说:“李参军,不是我们想吵,实在是太饿了。昨天守城的时候,我差点没力气举刀……”
李砚看着他们蜡黄的脸和浮肿的眼睑,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别说每天只能吃半饱,还要扛着武器守城打仗。
“我知道大家饿。”李砚的声音放软了些,“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粮食就这么多,必须省着用。等击退了靖安王,我保证,让大家顿顿吃白米饭,管够!”
这话在平时或许能起作用,可在饥饿面前,显得格外苍白。士兵们低下头,没人说话,但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
李砚心里清楚,空口承诺没用,必须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他转身去找镇北侯,刚走到中军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侯爷,再不想办法弄点粮食,士兵们就要哗变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外面全是靖安王的人,粮道早就断了!”
“要不……咱们去抢百姓的?”
“放屁!那是人干的事吗?!”
李砚推开门走进去,只见镇北侯正背着手在帐内踱步,几个将领围在旁边,脸色都很难看。看到李砚进来,镇北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李砚,你来得正好,快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弄到粮食?”
李砚看着他们,心里叹了口气。连镇北侯都慌成这样,可见情况有多严重。
“侯爷,百姓手里也没粮了,抢他们的只会让人心涣散。”李砚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自己生产。”
“自己生产?”镇北侯愣了愣,“都什么时候了,哪有时间种地?”
“不用种地,种野菜。”李砚说,“落霞关里有不少空地,城墙根、院子里,都能种。选那种生长快的,比如马齿苋、灰灰菜,十来天就能收获,虽然填不饱肚子,但至少能让大家不那么饿。”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总不能真的让士兵们去抢百姓,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饿死。
镇北侯犹豫了半天,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就按你说的办,需要什么人手,尽管调!”
李砚刚要转身,一个将领突然说:“李参军,我倒是有个主意。靖安王的粮营离关不远,要不……咱们派一队人去劫粮?”
李砚心里一动,这确实是个办法,但风险太大。靖安王肯定对粮营防备森严,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
“这个办法可以考虑,但得从长计议。”李砚说,“当务之急,还是先种野菜,稳住军心。”
他走出中军帐,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沉甸甸的。断粮的预警已经拉响,这比靖安王的攻城更让人头疼。如果解决不了粮食问题,不用敌军进攻,他们自己就先垮了。
“必须撑下去。”李砚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