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刘三水看都没看地上的黑皮一眼,他那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司明远和张秀琼身上。
下一刻,这位在西南地区足以呼风唤雨的大佬,脸上那暴怒的神情瞬间收敛。他快步走到司明远面前,竟然对着司明远,直接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干爹!儿子刘三水来晚了,让您和干妈受惊了!”
洪亮的声音,无比诚恳,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广场。
干爹??!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炸得所有人外焦里嫩!
李天一腿肚子一软,差点当场跪下。他听到了什么?刘三水,西南的地下皇帝,居然喊那个摆烧饼摊的司明远叫……干爹?!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的江湖经验在这一刻彻底碎成了渣渣。
地上的黑皮忘记了呻吟,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
司明远和张秀琼更是彻底懵了,司明远捂着肚子,看了一眼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刘三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认错人了吧?我……我不是你干爹……”
“干爹,您是我大哥的大哥的岳父,可不就是我干爹吗!” 刘三水抬起头,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急切,“手下人有眼无珠,冒犯了您,就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失职!您要打要罚,儿子我绝无怨言!”
他今天一大早接到京城周天豪那个电话时,就彻底明白了。电话里周天豪点明司家背后站着的那位,是京市楚家,甚至是陆家都必须恭敬对待的人,是他周天豪见到都要叫一声大哥,而司明远是那人的岳父。
说完,刘三水猛地转头,对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手下们厉声喝道:“都他妈聋了吗?还不快叫干爹!”
几十名黑衣壮汉浑身一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齐刷刷对着司明远弯腰鞠躬,声音震天:
“干爹!!!”
然后刘三水又弓着腰,转头对张秀琼喊道:“干妈!”
一时间,整个火车站广场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几十号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对着一个穿着朴素、嘴角还带着血迹的卖烧饼老汉和他惊慌失措的妻子,恭敬地喊着“干爹”、“干妈”。
路过的人群远远围观,指指点点,却没人敢靠近。
司明远被这阵仗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没站稳。张秀琼更是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脸色惨白。夫妻俩脑子里一团乱麻,还没从“大哥的大哥的岳父”这个复杂关系里缓过劲来。
就见刘三水一招手,手下押着黑皮走了过来。
黑皮早已经被吓傻了,忙不迭地求饶:“干爹,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您的身份,您放过我吧!”
他又转向刘三水,“大哥,我错了,我真不知道他是干爹啊!都是赵武那个王八蛋,他给我说手上有个借条,让我帮他收账,到时候我六他四。我哪里知道这账是向干爹收啊!”
刘三水一脸冷漠,恢复了地下皇帝该有的气势。“哼,废物,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说着,就见一人被从后备箱里拖了出来,司明远一看,竟然是赵武!只是赵武此时的状态奄奄一息,浑身都是血迹。
“这……?” 司明远愣住了。
黑皮看见赵武,气不打一处来,想要上去打他,却被刘三水的人按住了。
司明远此时再见到赵武,这些年的委屈和愤怒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赵武!你个畜生!!” 他双眼赤红,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冲了上去,抬起脚狠狠踹在赵武的身上!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发了疯似的拳打脚踢,每一拳每一脚都蕴含着积压了五年的血泪和恨意!
等他打累了,刘三水的声音才适时响起:“干爹,我已经帮您查清楚了。这家伙当年设计骗了您,但他自己也有了报应,在骗您之后,他又被一个更大的骗局骗得倾家荡产。这次是他走投无路,想找您再捞一笔。所以您以前的房子和厂子……抱歉,都拿不回来了。”
说着,他拿出一张借条,递给司明远,“但是这张借条,您拿着。”
看着这张压了自己五年、害得自己差点家破人亡的借条,就这样轻飘飘地回到了自己手中,司明远感到不可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三水哥……”
“干爹,您这是折煞我了!”刘三水慌忙摆手,“叫我三水,或者小刘都行,在您面前,我哪敢称‘哥’啊。”
司明远喉咙有些发紧:“刘…刘总。方便问一下,您刚才提到的大哥……是哪位贵人?”
“我大哥是周天豪。”
司明远反复念叨,印象中并不认识这个人。“那您大哥的……大哥是?”
刘三水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心想那不是您女婿吗?您不知道自己女婿是谁?但嘴上还是严肃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大哥没说。”
司明远一脸失望。然后就听刘三水继续说道:“但是我大哥说那位先生……姓楚。”
姓楚!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司明远心上。
刘三水来得快,走得也快。留下一张名片,便带着面如死灰的黑皮和半死不活的赵武,在一众手下簇拥下迅速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街面上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
李天一凑上前来,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司老板,没想到您……您还认识三水哥?”
司明远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缓缓收回目光,反问道:“李老板,这刘三水……到底是什么人?”
“您真不知道?”
李天一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禁忌,“他是咱们西南地区这个!”他偷偷比了个大拇指,“地下皇帝,手眼通天的人物!黑白两道,谁敢不给他面子?他都得叫您一声干爹……您老这……藏得也太深了!”
他看着司明远的眼神,已经完全像是在看一尊深藏不露的真神。
司明远和李天一又心不在焉地客套了几句,李天一才带着满腹惊疑离开。
现场只剩下司明远和张秀琼夫妻二人,两人相顾无言,都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冲击得有些麻木。
压在他们心头五年的高利贷,就这么……解决了?
眼下场面混乱,两人哪还有心思继续摆摊,推着车,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家走。
走了好一段路,张秀琼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拉住司明远的胳膊:
“明远,刘三水刚才说的……那个姓楚的……你说,会不会是……楚风?”
“应该……就是他”,司明远终于将昨天在医院的事情,低声告诉了妻子。
“可是……”张秀琼脸上写满了困惑,“可是楠楠不是说……楚风他……他只是个纨绔子弟吗?他又怎么会是……是刘三水大哥的大哥?”
司明远深深皱起了眉头,内心的震撼和疑惑丝毫不比妻子少,他沉吟道:
“可能楚风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
张秀琼觉得老伴说得有理,连连点头:“回家一定要好好问问楠楠,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话说到一半,她脸色突然煞白,声音都变了调:“他这次突然出现...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该不会...该不会是想抢走念念吧?”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夫妻俩心里,两人顿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能听见三轮车轱辘轧过路面的单调声响,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挪去。
远处街角,楚风耳廓微动,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波动。
他薄唇轻启,低声重复着捕捉到的名字:
“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