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楚风十八岁,顶着楚家纨绔的名头入学,挥金如土,桀骜不驯。
而同样十八岁的司雨楠,如同一株突然绽放的空谷幽兰,几乎在入学第一天就毫无悬念地内定了校花的宝座。她美丽,清冷,带着一种出身普通家庭却努力维持的骄傲。
当时的楚风,单纯被司雨楠惊人的美貌和那具青春动人的身体所吸引,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而彼时的司雨楠,内心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家里经营的小厂遭遇变故,被一个名叫赵武的地头蛇以高利贷下套,债务雪球越滚越大,父母整日愁容满面,家庭濒临破碎。
涉世未深的她,看着楚风一掷千金,希望他有能力帮她家解决债务问题,犹豫再三之后接受了他的追求。
对那时的司雨楠来说,这段感情即使谈不上特别的纯粹,也毕竟是她所经历的第一次恋爱。
然而,她并不知道,当时的楚风虽然过着奢侈的生活,但就在两人关系确立后不久,楚风在一次酒后与人飙车,酿成惨祸,当场撞死一人。
此事影响极其恶劣,一直对他恨铁不成钢的父亲楚建国勃然大怒,动用关系压下风波后,对他实施了前所未有的严厉经济封锁,几乎断了他所有的财路。
每月固定的三万块零花钱,还是他母亲心疼儿子,顶着丈夫的压力偷偷塞给他的。
这点钱供自己挥霍还不够,哪里会愿意、哪里有能力替司雨楠家里承担债务?
他甚至认为司雨楠不过是一个贪图他钱财的女孩子,直到司雨楠有一天跟他说可能怀孕了,则果断当成麻烦甩掉。
直到那一天,司雨楠脸色苍白地找到他,告诉他:“我……我怀孕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原主耳边炸响。他仿佛已经看到父亲、母亲雷霆震怒的样子,看到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零花钱被彻底断绝。
“打掉!”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用冰冷甚至带着厌烦的语气说道,“需要多少钱?我给你。”
司雨楠惊呆了,她不敢相信他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决定她和她腹中胎儿的命运。
“这是一个生命,是你的……”
“我的?”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着她,目光轻佻而残忍,“谁知道是哪个的种?想讹人也得找个好点的借口。”
后来的事情,如同脱缰的野马。绝望之下的司雨楠,承受着失恋、家庭压力和外界的指指点点,精神崩溃,做出了极端的行为——跳楼、割腕……虽然最后都被救了回来,但事情彻底闹大了。
消息传到了楚建国耳中,勃然大怒的楚父动用关系强行将楚风从学校带走。
听说在他离开之后,司雨楠也退学了,自此音讯全无。印象中,她的老家就是蓉城的,此次事故发生地距离蓉城不远,难道……她是回了老家?
……
蓉城第七人民医院,住院部。
晚上十点,主治医生吴凡像往常一样拿着病历本走向三号病房。推开门的一刹那,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顿。
靠窗的病床上,暖黄的床头灯描摹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年轻女孩静静躺着,乌黑长发铺在雪白枕套上,衬得那张脸愈发剔透苍白。
吴凡在这家医院工作了三年,见过的病人不少,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他走到床边,假装低头看病历,余光却不受控地在她脸上多停了几秒——这样一张脸,就算病着,也叫人移不开眼。
目光下落,停在她盖着薄被的腿上。吴凡心里泛起一阵惋惜。那么重的伤,就算好了,恐怕也会在那片光洁的皮肤上留下永远的痕迹。
“司雨楠,23岁……”吴凡指尖点着病历诊断,在心里默念,试图把注意力拉回专业领域。
可一翻开刚送来的血常规报告,他的眉头就拧紧了——血红蛋白、红细胞压积……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这太不正常了。
他清楚地记得急诊交代过,患者有活动性出血,现场还做了加压包扎。按理说,经历这样的大创伤和失血,这会儿的报告至少该显示贫血迹象才对。
“小张,”他叫住要离开的护士,压低声音,“这报告没弄错吧?是刚抽的血?”
“没错吴医生,一小时前抽的,床号姓名都核对了。”护士答得肯定。
吴凡的指尖在纸上轻轻敲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一个大创伤不到十二小时的病人,生理指标居然平稳得像刚睡醒?
他不敢耽搁,立刻拨通了科室主任的电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主任,请您务必来三号病房一趟。”
几分钟后,主任医师快步赶来。听完吴凡的简要汇报,他接过那叠报告,借着走廊灯光反复看了几遍,脸色从疑惑渐渐变成难以置信。
“这……”主任推了推老花镜,看向吴凡,“指标比健康人还平稳?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除非她的造血和修复能力……超出了我们的认知。”吴凡顿了顿,提出一个自己都觉得惊讶的猜想,“主任,您说这世上,真有这种……恢复能力像开了挂的人吗?”
主任没直接回答,又看了眼沉睡的司雨楠,缓缓道:“先不说这个。现在最要紧的,是重新评估她的情况。”
他沉吟片刻,做出决定:“今晚加强观察,等明天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病房门被推开,一个面容沧桑、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他一进来,目光就死死锁在病床上的司雨楠身上,眼眶霎时红了。他深深望了女儿片刻,才强压情绪转向医生,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医生,我是她爸爸,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吴凡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病床上的司雨楠看起来年轻清丽,没想到她父亲显得这么苍老,尽管从那依稀的五官还能看出年轻时俊朗的影子。
主任看了眼熟睡的司雨楠,示意到外面说话。
走廊上,主任对司父说:“放心,病人情况比我们预想的好很多,各项生命指标都稳定了,恢复得很快。现在主要是腿上的伤口深,需要静养和定期换药。因为伤口面积大、边缘不整齐,愈合后……可能会留下比较明显的疤。”
一旁的吴凡想到那张清丽的脸,想到未来她腿上可能留下的疤痕,忍不住补充:“等伤口完全愈合、疤痕稳定后,可以找专业美容机构咨询,现在技术很成熟,有办法让疤痕淡化的。”
司父闻言,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下来,连声道:“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谢,太感谢医生了!”他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地道谢。
“嗯,建议今晚再留院观察一晚,情况稳定的话明天可以办出院。家属既然来了,麻烦去一楼窗口把费用结一下。”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又不舍地回头看了眼病房里沉睡的女儿,确认她还没有醒来,这才拿着缴费单快步下楼。
夜色渐深,病房区灯火零星。
楚风站在走廊尽头,低头看了眼手机上周天豪刚发来的关于司雨楠的资料,又核对了一下门牌号,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