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露珠缀在草叶尖上,映着初升的朝阳闪闪发亮。
一抹银白的身影在林间穿梭,轻巧得惊不起一只飞鸟。
陆祁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紫眸漫不经心地扫过沿途的草木。
今日她为采药医女,素白衣裙,银发简单束在脑后,背上挎着个小竹篓,里面零星躺着几株刚采的草药。
“什么破地方,连株像样的月见草都寻不着。”她嘟囔着,脚尖随意踢开一块小石子,那石子滚入草丛,发出窸窣声响。
忽然,陆祁停下脚步,鼻尖微动。
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混在草木清香中,若不是她五感敏锐,几乎要错过了。
更重要的是,那血气中夹杂着一种罕见的纯净妖气——虽然微弱得快要散去,却精纯得让她瞳孔微微收缩。
陆祁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循着气味拨开层层灌木。
找到了。
在一丛野蔷薇下,躺着一条小蛇。通体粉白,鳞片在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只是此刻那漂亮的鳞片上沾满了暗红的血污,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贯穿了它的七寸。
“啧,这蛇品相极佳,”陆祁蹲下身,毫不客气地用指尖戳了戳那小蛇冰凉的身体,“取其胆炼丹或泡酒定然大补。”
小蛇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是对这无礼冒犯的抗议,然而伤势过重,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有那双粉色的瞳孔勉强睁开一条缝,冰冷地盯住眼前人。
陆祁紫眸闪动,兴致更浓。
“哟,还挺凶。”她不但不怕,反而又伸手摸了摸小蛇头顶那片特别的鳞片,“可惜了,伤成这样,活着也是受罪。不如跟我回去,物尽其用?”
她嘴上说着慈悲话,眼里却全是盘算。
这小蛇妖气纯净,至少修行了上千年,若能取胆入药,说不定能助她突破修为瓶颈。就算不炼丹,泡成药酒也是极品。
陆祁左右张望一下,确定四周无人,便从背篓里取出个小竹筒,熟练地将奄奄一息的小蛇夹起来。
“乖,别乱动,带你回家。”她嘴上温柔,动作却毫不留情,直接将小蛇塞进竹筒,盖上盖子,随手丢进背篓,与那些刚采的草药混在一处。
“今日运气不错,”陆祁站起身,心情颇好地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哼着歌往山下走,“回去就先取胆,新鲜的效果最好…”
背篓里,柳太真在黑暗中艰难地维持着意识。
奇耻大辱。
她,柳太真,修行一千八百年的蛇妖,竟被一个乡野医女当做药材捡去取胆?
若不是蜕皮期被那负心书生设计,又遭常羲宫伏击,她何至于重伤现出原形,沦落至此?
等恢复些许力气,定要一口了结这无知人类。
正发着狠,背篓突然猛烈一晃——
“哎哟!”
陆祁蹦跳着下山,完全不顾背篓里的“药材”是否禁得起颠簸。
她一路踩着碎石陡坡,哼着荒腔走板的山歌,银发在晨风中飞扬。
竹筒内的柳太真被晃得头晕目眩,伤口撞在筒壁上,痛得她几乎窒息。
这医女是赶着去投胎吗?!
就在她咬牙切齿之际,背篓突然又是一颠!
陆祁欢快地跳过一个小溪沟,落地时还不忘转个圈,竹筒在背篓里滚了半圈,撞在一堆草药上。
“唔…”柳太真闷哼一声,眼前发黑。
这该死的、冒失的、粗鲁的…
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念头是:待我恢复,第一件事就是咬死这人…
背篓外,陆祁似乎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打开背篓看了眼竹筒。
“可别死了啊,”她拍拍竹筒,语气轻快,“死了药效就差了。”
竹筒毫无动静。
陆祁挑眉,紫眸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笑起来,继续蹦跳着下山。
阳光穿过林木,将她的银发照得几乎透明。山风吹来,送来她断断续续的歌声,轻快得与背后竹筒内死寂的气氛格格不入。
而竹筒内,柳太真已彻底失去意识,小小的粉色身躯蜷缩在黑暗中,唯有细微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并且暗暗发誓,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让这个银发紫眸的医女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