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吞噬生命的刹那,杨烈动了。
像一道撕裂雨幕的黑色闪电,他从高地直扑而下。泥泞湿滑的陡坡在他脚下如履平地,几个起落间已冲入那片已成炼狱的河谷。
起初,没人注意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所有幸存者都被洪水的咆哮与死亡的恐惧攫住了心神。
直到——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炸开,让附近几个正在逃命的部落战士下意识回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根被洪流裹挟的巨木,如同攻城锤般砸向几名被困的同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横插而入,单臂硬生生抵住了那根夺命巨木!
是杨烈!
他双脚深陷泥泞,犁出两道深沟,整个人却如磐石般钉在原地。湿透的破烂衣物紧贴身躯,勾勒出非人的肌肉线条。
“起!”
随着一声低喝,他臂膀贲张,竟将那巨木猛地推向一侧安全地带。
“山……山灵?!”有战士失声惊呼,想起了林间最近的传说。
杨烈无暇理会。他的灵觉全面展开,野兽般的直觉与武者感知交织成网,精准捕捉着每一个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他再次动了。
这次是冲向一个被困在茅草屋顶的老人。湍急的水流对他仿佛毫无阻碍,他如履平地般涉水而过,在屋顶即将坍塌的瞬间,猿臂轻舒抓住老人腰带,脚尖在将沉的木梁上一点,倒射而回。
“撤!往高处!”
他用生硬的部落语喝道,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风雨,扎进每个幸存者耳中。
这声命令惊醒了众人。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他们开始在这个神秘“山灵”的指引下,向安全地带转移。
但危险远未结束。
一块磨盘大的巨石随着洪流翻滚而来,直冲向正在转移的妇孺。
这一次,杨烈没有硬挡。
“噌噌噌!”
四根森白骨刺瞬间从他拳锋弹出,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冽寒芒。他双爪交错挥出——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中,坚硬岩石竟被附着内力的骨爪如切豆腐般粉碎!
碎石飞溅中,一块尖锐石片划破他的左腰,鲜血瞬间涌出。然而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道狰狞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转眼间只留下一道淡红痕迹。
“神灵!这是真正的山灵!”
更多的惊呼声响起,恐惧逐渐被敬畏取代。
这一刻,他想起全真教诲——济世为怀,便是此意。这道心,终究胜过了理智的权衡。
他化身为暴雨中的灰色闪电,不知疲倦地穿梭在洪水的边缘:
时而扎进湍急的漩涡,将呛水的战士拖出;
时而用身体为逃难者挡下坍塌的房梁;
时而凭借超常感知,提前预警危险:“那边要塌!”“水要大了!”
最惊险的一次,为救一个被卷进漩涡的孩子,他毫不犹豫地扎进浑黄激流,良久没有动静。族人们心都凉了,以为“山灵”也陨落了。
然而从下游数十米外,他猛地破水而出,单手将昏迷的孩子高举过头,另一只手如铁钩般抠进岩缝,稳稳停在岸边。
暴雨浇打着他泥泞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更加原始、野性,却也更加可靠。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危机的解除,生命的得救。
最初的恐惧,渐渐变成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说不清的感激。无论他是灵是怪,他真真切切地在拯救生命。
终于,在土地精魂的守护与杨烈不知疲倦的救援下,大部分族人成功撤到了安全高地。洪水的势头渐渐减弱,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
当杨烈将最后一个困在水边的伤员抱上高地,轻轻放下时,他停住了脚步。
暴雨依然在下,但风雨声中,多了一种异样的寂静。
他站在高地边缘,缓缓转身。
成百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所有惊魂未定的部落族人,都默不作声地凝视着这个神秘的存在。
目光中有未散的恐惧,有浓得化不开的感激,有难以理解的好奇,但最多的,是面对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时,那种最原始的敬畏。
他浑身湿透,长发紧贴脸颊,破烂的兽皮衣物勾勒出精悍而非人的线条。手臂上救援时沾染的泥泞被雨水冲刷,露出底下虬结的筋肉和那双刚刚收起骨刺、却依旧令人无法忽视的手。
他彻底暴露了。
不再是遥远的猜测,不再是模糊的传说,而是真真切切、用无法反驳的强悍和实实在在的救援,矗立在整个部落面前。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淌。他微微喘息,胸口起伏,目光平静地回望着那些凝视他的眼睛。
这一刻,他知道,隐匿的日子一去不返。而他与这个部落、与这个世界的羁绊,将从此开启全新的篇章。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今日,他践行了自己的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