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疾愣愣的看着柳绿高举的盒子,一婢女见她卸力,连忙夺过她手中剑。
秋桐见剑已被卸下,便松开她的腰,众婢女一见也纷纷松开压制她的手。
人一散开,苏晚疾只觉得浑身轻松,鲜活的气息传遍肺腑。
她颤抖着手盖上盒子,上头的小猫毛绒绒的,身边全是掉落的猫毛,就连头上飞的也是。小猫龇牙咧嘴的伸手抓着小狗,小狗却仗着身影高大,一只手撑住猫猫头,令小猫挥舞着双手,却不得靠近。
苏晚疾脑中充斥着姜云岫临行前的话语,抱着盒子径直向屋里走去。
秋桐正要跟上,便被柳绿拦了下来。
刚跪的太狠,腿上磨破了皮,渗出血来。柳绿借着秋桐的搀扶站了起来,疼得直冒冷汗:“随她去,外头那些猫哭耗子的,只管让他们等着。若是这点时辰都候不了只管打出去。”
“还有!”秋桐正要出去,又被柳绿拦下:“今日的事,传出去!传的沸沸扬扬的最好!”
秋桐不解其意,却还是答应了下来。柳绿望着紧闭的房门,守在门口。
云归院的主屋外连接着回廊,回廊曲折一直到拱门处,两边挖出池塘,种满了莲花。这个时节莲花开得正好。
大雨毫无预兆的又落了下来,打在回廊顶上,劈啪作响,莲花迎着风雨摇曳。
明明快至正午,却还是黑蒙蒙的一片。
主屋门窗紧闭,只有昏暗的光线透过花窗照了进来。
苏晚疾抱着木盒子,蜷缩在窗边,静静的听着雨声。昨日淋了雨,膝盖处的旧伤复发,一到雨天又开始隐隐作痛。
指尖敲打着盒面,打开盒子,每一封信都写着“吾妻晚晚亲启”,她拆出姜云岫离开后的第一封信。
信封里是一份手书,与一幅画。
画中草草两笔,便画出一只潦草的小猫,张着血盆大口。
卿卿晚晚,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南疆多雨,切记保暖。荔枝虽好,切莫贪食。云归院下,挖了底下藏室,开关便在书架第五层第三格内。
兹际炎暑,希自珍卫。
书架第五层第三格。
苏晚疾在这处摸了许久,终于在墙上摸到了一处异样。向内一按,“咔嚓”一声,地砖松动,开出一处入口。
苏晚疾取了盏油灯,顺着台阶一路向下。在地下点燃壁灯,室内逐渐亮堂起来。
最先入目的是耀眼的金山,金银珠宝全堆在上头,上盖着几张画。刨地的猫,站起来桀桀狂笑的猫,枕着金钱睡得四仰八叉的猫。
还有一只用被子捆起来的猫,面前倒着一壶酒,酒溢了一地,小猫眯着一只眼,朝酒壶的方向蠕动,潦草却生动。
金山对面,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雕。各种形态的猫猫狗狗,还有不同年纪的苏晚疾,或是穿着盔甲在马上冲锋的大将军,或是扑着蝴蝶的少女,又或是衣衫褴褛恨恨啃着仙人掌的臭丫头。
在往后,刻着苏晚疾一家,笑得爽朗的苏儒衍,骑在他肩上,扎着两啾啾的苏晚疾,一旁牵着苏晚疾手,温婉的萧兰漪。
二哥苏北盛被大哥苏怀盛追着打,祖父在马上老当益壮,意气风发。
最边上,是刻着姜云岫与苏晚疾的木偶,苏晚疾手持喜扇,言笑晏晏,二人相依偎在一处,边上还有两只小狮子,一只娉婷,一只囡囡。
仔细瞧过去,便能发现,苏晚疾身上的是及笄那日所穿的礼服。而姜云岫身上的,自然是从苏晚疾那蹭来的玄色圆领袍。
木偶旁一张展开的字条上写着——按一下。
苏晚疾握着人偶试探着下按,头顶传来哗的一声。
苏晚疾抬头,只见上头落下许多画布,是全都是苏晚疾的画像。
行也思卿卿,坐也思卿卿。
满心是卿卿,满眼是卿卿。
卿卿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姜云岫……”
姜云岫在何时做的这些呢?没有人可以回应她,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她抱着怀中的盒子,声音轻柔,似在与谁商议:“我再看一封……明日便不看了……”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苏晚疾放下盒子,在打开一封信。依旧是一份手书与一幅画。
画上是一只捞鱼的潦草小猫。
卿卿晚晚,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云归院的湖水,夏日冰凉,将荔枝放入湖中冰镇几时,入口清爽。
湖中藕粉糯香甜,待收藕时,摘些炖煮,美味非常。
莲子也好,去芯后放入百合加些冰糖一同炖煮,清心安神。
荷叶包着鸡肉,做叫花鸡也好,做糯米鸡也罢,都是香的。秋桐的手艺最好,可寻秋桐来做。
苏晚疾再拆了一封,这次是一只被手拎起来的潦草小猫。小猫倔强的朝着空气挥舞着拳脚。
卿卿晚晚,日有小暖,岁有小安。
收手罢,一天拆三封,人不可无信呐。
罢了罢了,在同你说一则。
南疆曾有一大户嫁女,成婚那日,因夫君左脚先进屋便将夫君赶了出去,第二日闹着和离了,卿卿可知为何?
苏晚疾不知,信上却没有下文。
她不信邪,打开信封再看了一眼,却见信封里写了一行小字。
成婚前女方家算了一卦,左脚先进门不吉利。
哇塞!封建迷信害死人。好冷的笑话!
苏晚疾收好信,姜云岫总能算到她想做什么,她会做什么。
她合上木盒,环绕四周,在木偶旁又看见一个被藏起来的物件,将它拖了出来,只见上头贴着红纸写着金色喜字。
盒子上了锁,苏晚疾没有钥匙。盒子沉甸甸的,不知藏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苏晚疾带着沉甸甸的盒子一同离开,回到地面上,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电闪雷鸣,雨声阵阵。
她放下木盒打开房门,柳绿与秋桐听见声响,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柳绿试探着开口:“小姐……”
“告诉林聪,时机已至。”
“是。”
柳绿不安的看向苏晚疾,见她面无异色,更加不安。
苏晚疾站在回廊下,伸手接住雨水,雨水顺着掌心滑落。
“去吧,这儿还有秋桐照应。”
柳绿看了眼秋桐,秋桐一个眼神安抚着她,柳绿心下稍安,行礼退下。
苏晚疾仰着黑沉的天色,心中沉闷。
姜云岫,中秋前回来,人不可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