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凯歌,在余烬之城上空奏响得格外沉重。当伤痕累累的舰队承载着阵亡者的遗体、昏迷的英雄和仅存的战利品,穿越初火屏障归来时,迎接他们的并非纯粹的欢呼,而是一种混合着悲痛、庆幸与更深层次忧虑的沉默。
城市广场上举行了简朴而庄严的集体葬礼。巴顿的名字被刻上了熔炉区广场中央的英烈碑,与他那些在最终堡垒之战中牺牲的兄弟们并列。他的那柄巨型动力锤被熔炉的工匠们精心修复,陈列在熔炉大厅最显眼的位置,象征着永不熄灭的熔炉之魂。无数战士和平民自发前来悼念,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香料和未干泪水的咸涩。
希娜亲自为每一位阵亡者献上初火祝福,愿他们的灵魂能在初火的温暖中得到安息。她没有发表长篇演讲,只是站在英烈碑前,金色的眼眸扫过下方每一张悲戚或坚毅的面孔,声音清晰地传遍广场:
“鲜血不会白流,牺牲铸就铭记。余烬之城,因他们而存,亦将因他们,走向更远的未来。”
葬礼结束后,繁杂而紧迫的善后工作迅速展开。城市如同一个重伤初愈的巨人,需要处理无数的伤口。
瘸叔吊着绷带,依旧奔波在防御工事的修复和舰队重整的一线。莉娜和她的技术团队则投入了对缴获的“织网者”设备、那个幸存下来的金属箱,以及最重要的——俘虏“引路人”的分析与审讯工作中。艾拉在初火之庭的滋养下逐渐恢复,她开始系统地整理和记录自己在哨站幻境以及血脉共鸣中获得的所有关于“寒霜纪元”和“方舟碎片”的信息,这些知识或许将成为未来对抗“织网者”的关键。
而被严密关押在守夜人总部最深处、经过多重能量屏蔽和物理隔绝的“引路人”,则成了最大的难题。
审讯室内,希娜、瘸叔、莉娜(通过远程影像)注视着单向能量镜墙后的囚犯。他身上的伤势在先进的医疗技术下已经稳定,但精神似乎彻底封闭,如同一口枯井。无论使用何种常规或非常规的审讯手段,药物、催眠、感官剥夺……甚至莉娜尝试用精密的仪器探测其大脑活动,得到的结果都是一片空白或者杂乱无章的噪音。他的意识仿佛被一层无法穿透的防火墙保护着,任何外来的探知都会触发更深层的自我封闭。
“他的大脑结构和普通人不同,”莉娜看着屏幕上毫无波澜的生理数据,眉头紧锁,“有大量的人工神经接口和未知材料的植入体。我们的技术很难在不彻底摧毁他意识的情况下突破这层防御。强行破解,很可能只会得到一堆无意义的脑组织碎屑。”
“就像一台被设置了最高权限和自毁程序的终端。”瘸叔沉声道,“‘织网者’对核心成员的控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彻底。”
希娜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引路人”。她能感觉到,在那片死寂之下,并非真正的虚无,而是某种更加冰冷、更加耐心的东西在潜伏。他像是一个被放置于此的……信标,或者诱饵。
几天后,莉娜那边终于从缴获的设备残骸和金属箱的夹层中,取得了一些零碎的突破。他们复原了一段被多次加密和擦除的通讯日志碎片,里面提到了几个模糊的坐标,以及一个代号——“归墟”。
“‘归墟’……”希娜重复着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词语,目光落在星图上那片根据坐标推算出的、位于无尽海洋深处的未知区域,“是‘织网者’的下一个目标?还是他们的另一个据点?”
几乎在同一时间,负责城市内部监控的幽影小队副手(暂代队长职责)提交了一份秘密报告。通过对近期城内能量波动和人员流动的大数据分析,他们锁定了几处异常的能量溢出点,这些溢出点非常微弱,且位置分散,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低强度的、持续性的空间定位扫描。
扫描的源信号无法追踪,但其频率特征,与之前“织网者”使用的技术存在微弱的相似性。
“他们在定位我们的城市?还是……在定位某个人?”瘸叔看着报告,脸色难看。内部清查刚刚告一段落,难道还有漏网之鱼?或者对方采用了他们尚未知晓的、更隐蔽的渗透方式?
希娜将“归墟”的坐标与内部扫描事件联系起来,一个推测逐渐成形。
“引路人”的沉默,内部隐秘的扫描,“归墟”的坐标……这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织网者”在遭受北方冰原的重创后,并未退缩,而是转变了策略。他们不再急于强攻,而是利用这个无法被突破的俘虏作为静态的干扰,同时在暗中进行着更深的布局。
他们可能在寻找下一个“碎片”,可能在试探余烬之城的防御漏洞,也可能……在等待着什么。
“加强所有对外通讯和空间波动监控等级。”希娜下令,“尤其是涉及深海区域和未知能量频段的信号。另外,对‘归墟’坐标进行远程侦察可行性评估。”
“那……他呢?”瘸叔指了指审讯室的方向。
“保持最高警戒,继续尝试非侵入性监测。”希娜看着镜墙后那双空洞的眼睛,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有时候,极致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信息。他在等待,我们也在等待。就看谁,先失去耐心,或者……先找到对方的破绽。”
她转身离开审讯区,走向晨曦大厅。窗外,余烬之城正在伤痛中缓慢恢复生机,但希娜知道,另一张无形的、更加庞大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撒下。
北方冰原的胜利,仅仅是为他们争取到了一段宝贵但短暂的喘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