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精神稳定剂的清凉余韵仍在脑海中盘旋,稍稍压制了那因真相而掀起的惊涛骇浪。但冰冷的绝望感,却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林奇的心脏。窃火者,囚笼,电池……这些词语反复碾压着他残存的侥幸。
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许久未动,直到腿脚发麻,才挣扎着站起身。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堆古老的卷轴上。曾经,他如饥似渴地从中汲取知识,视为了解这个世界、寻找生路的途径。如今再看,却只觉得无比讽刺——这些记载着“真实”历史的碎片,本身也是囚笼的一部分,是窃火者允许留存、甚至可能故意布置的“背景设定”吗?
不。他猛地甩了甩头,将这种彻底虚无的想法强行驱散。不能放弃。就算一切都是被设计的,求生的欲望本身是真实的!导师和守夜人还在努力,乌鸦提供了线索,地底的危机更是迫在眉睫的实实在在的威胁!
他必须行动。
再次拿出那枚乌鸦硬币,冰冷依旧。“通道:未激活。坐标:暂无。能量:不足。”
三个条件,如同三把锁。地底的动荡或许能解决“能量”和“激活”的问题,但“坐标”呢?去哪里寻找那扇“门”的具体位置?
他闭上眼睛,再次尝试深度感知。这一次,目标不再是下方那令人心悸的恐怖存在,而是……避难所本身,以及更远处的地下世界。
精神力如同细微的触须,缓缓扩散。他“看”到了避难所能量护盾的复杂结构,看到了墙壁深处埋设的能量导管,看到了其他房间内成员或焦虑或沉睡的能量光团……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感知向上、向四周延伸,试图捕捉任何可能与“门”相关的、异常的空间波动或能量纹路。
过程极其艰难。地下深处的恐怖能量场如同一个巨大的干扰源,让更精细的感知变得模糊不清。而且,每一次将感知探出避难所防护范围,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外界空气中弥漫的那种越来越浓郁的、躁动不安的负能量粒子,它们如同饥渴的鲨鱼,试图侵蚀他的精神力。
【精神力:25\/50】(持续消耗中)
一无所获。除了混乱,还是混乱。那扇“门”隐藏得极深,或者其波动尚未达到能被清晰捕捉的程度。
他疲惫地中断感知,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这样大海捞针不是办法。
或许……可以从避难所内部的记录中寻找线索?守夜人在这里经营多年,或许记载过某些不同寻常的空间异常现象?或者,关于这座城市建造之初的、被掩埋的图纸?
想到此处,他立刻起身,再次前往弗里斯的档案室——现在那里对他几乎是开放的,这是他作为“重要监控资产”的少数特权之一。
弗里斯不在,似乎还在主控室忙碌。林奇轻车熟路地进入档案区,开始有针对性地搜寻。他不再看那些历史卷轴,而是专注于地理志、建筑结构图、以及守夜人历年来的异常事件记录。
浩如烟海的资料堆满了书架。他凭借着【源初之触】带来的微弱直觉和快速信息处理能力(这或许是这个天赋的另一项好处),高速浏览着。
大部分记录都枯燥而琐碎:某处管道能量泄漏、某种新型变异生物出现、某次“清洁程序”的巡逻路线变更……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他感到眼睛酸涩,精神力因持续阅读而再次开始下降时,一份夹在厚重《下水道维护日志(旧版)》中的、材质特殊的皮质备忘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备忘录的纸张明显比其他文件更古老,上面用一种早已停产的魔法墨水书写着字迹,需要注入微量魔力才能显现。上面的标题是:
【关于第七区“回响长廊”周期性空间畸变的观察记录及猜想】
林奇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立刻注入一丝精神力。
字迹浮现出来:
“记录者:守夜人档案员,卡姆兰。时间:星历xxx年。”
“观测目标:位于下水道第七区深处的‘回响长廊’段(详见附图坐标)。该段管道建筑结构并无特殊,但每隔12至15个‘帷幕波动周期’,该区域会出现短暂的空间稳定性下降现象,伴随有微弱但可检测到的、非标准的空间谐振波。”
“现象表现为:部分区域光影扭曲,声音传递出现异常延迟或重叠(故名‘回响长廊’),甚至曾有巡逻队员报告称看到‘不应存在的门廊幻影’。”
“猜想:该区域地下可能存在某种天然的空间薄弱点,或与城市建造初期某些被废弃的、涉及空间传送的实验性魔法阵残留有关。其谐振频率似乎与‘帷幕’深层能量流的特定波动节点存在微弱关联。”
“注意:该区域近期负能量浓度呈缓慢上升趋势,异常现象发生期间,有吸引阴影生物及低等虚空潜猎者的风险。建议非必要不接近,观测需谨慎。”
后面附着一张简略的坐标图,指向下水道系统一个极其偏僻的支线区域。
空间畸变?谐振波?与帷幕波动关联?不应存在的门廊幻影?
林奇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像极了乌鸦所说的、“门”的波动可能产生的现象!而且坐标就在下水道系统内,并非遥不可及!
难道……“回响长廊”就是那扇“门”的所在地?或者至少是其中一个可能的地点?
他强压下激动,仔细将坐标记在心里,并将备忘录小心地放回原处,抹去自己动过的痕迹。
就在他准备离开档案室,回去进一步规划时,整个避难所,再次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咚!!!
这一次的震动,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持久!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避难所的基础之上!
书架剧烈摇晃,书籍卷轴哗啦啦地掉落一地!头顶的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墙壁上那层能量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波纹剧烈荡漾!
“警报!警报!基岩屏蔽遭受超负荷冲击!裂缝扩大至0.8%!结构性应力峰值!”主控室方向传来弗里斯声嘶力竭的呐喊,通过扩音法阵传遍整个避难所!
“所有战斗人员就位!非战斗人员进入内层避难室!”导师沉稳却急促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但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已然透出!
混乱的脚步声、惊呼声、武器出鞘声瞬间从外面走廊传来!
林奇脸色一变,冲出档案室。只见走廊里一片混乱,成员们正惊慌地奔跑着,薇拉和基兰大声呼喝着,组织人手奔向各个防御节点。
“怎么回事?!”林奇拉住一个跑过的成员急声问道。
“下面!下面那东西又撞了!这次更狠!”那成员脸色惨白,声音发抖,“弗里斯先生说……先生说屏蔽层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林奇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么快?!
他立刻冲向主控室。门口已经被基兰带着人守住,但看到是他,略微犹豫后还是放行了。
主控室内,景象骇人。最大的晶体屏幕上,代表地底异常的那个红点已经变得如同一个小太阳,刺眼夺目!一道道巨大的、蛛网般的裂痕以它为中心,在代表基岩屏蔽的蓝色光幕上疯狂蔓延!
咚!!!
又一声更加恐怖的撞击声传来!整个避难所如同狂风巨浪中的小船般剧烈摇摆!屏幕上的裂痕瞬间再次扩大!
“不行!能量输出达到极限了!屏蔽层正在崩溃!”弗里斯绝望地喊道,双手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却无法阻止那裂痕的扩散。
导师站在屏幕前,身影依旧挺拔,但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发白。
“导师!我们必须……”薇拉冲了进来,话音未落。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令人牙酸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碎裂的巨响,从地底深处猛地传来!甚至压过了所有的警报声!
屏幕上,代表基岩屏蔽的蓝色光幕,在异常红点的核心位置,猛地崩裂开一个巨大的、漆黑的缺口!
【警告!基岩屏蔽失效!第一层 containment 被突破!】
【高浓度负能量及未知物理力场正在上涌!】
“完了……”弗里斯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几乎在屏蔽破裂的瞬间——
“嗷呜——!!!”
“嘶嘶嘶——!”
“咕噜……咕噜……”
各种各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了痛苦和掠夺欲望的嘶吼声、尖叫声、蠕动声,如同海啸般从下水道深处、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地狱之门洞开,无数被囚禁了万年的恶鬼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屏幕上的各个监控节点瞬间红了一大片!代表敌对生物的能量信号如同瘟疫般在下水道网络中疯狂蔓延、上涌!
“阴影生物!大量的阴影生物从裂缝里涌出来了!”
“不止!还有被负能量侵蚀发狂的变异体!鼠群!蝾螈群!它们像潮水一样!”
“报告!第三出口压力激增!快要被冲破了!”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通过传讯法阵涌来!
避难所,这个在黑暗中坚守了多年的孤岛,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它成了黑暗潮汐中最显眼的礁石,即将承受最猛烈的冲击!
“启动最终防御协议!”导师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斩断了所有的慌乱,“封锁所有次要通道!能量全部导向主闸门和结构支撑点!所有能战斗的人,守住每一个缺口!为了生存!”
最后的战斗指令下达!整个避难所如同一个被惊醒的蜂巢,瞬间高速运转起来!恐惧依旧存在,但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林奇拔出腰间的短剑,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向导师:“我该做什么?”
导师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刀:“你的感知力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眼睛!去压力最大的主闸门!监控能量流向,提前预警最强大的个体冲击!薇拉,你保护他!”
“是!”薇拉瞬间来到林奇身边。
两人冲出主控室,奔向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避难所主闸门。那里,基兰已经带着最精锐的守卫组成了一道脆弱的防线!
闸门之外,沉重而疯狂的撞击声、令人san值狂掉的嘶吼声已经如同暴雨般传来!厚重的金属闸门正在剧烈震动,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凹陷!
动荡的序幕,已然拉开。而真正的绝望,或许才刚刚开始。